顾时安一站出来,立即就把崔太后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二十有四,正是兼具端方和风发意气的年纪,本就眉目清俊,身材高挑,浸淫.书墨出身科举,养出一身芝兰般优雅文卷气质,即便站在倾世绝艳的梁潇身边,也不见多少逊色。
崔太后寡居多年,一下便被顾时安吸引住目光。
她暂扔下梁潇和姜姮,意兴悠然地冲顾时安道:“顾大夫这么一说,哀家倒真有些累了,不如你带哀家去吧。”
顾时安生怕她再为难姜姮,立马应下。
繁冗华丽的太后仪仗只在正殿门前略歇了歇脚,立即拔营朝着翠微殿而去。
目送那辇舆消失在蓊郁草木间,梁潇仍旧抓着姜姮的手,低声问:“不是让你在寝阁里等着吗?你怎么来了?”
姜姮的视线凝在梁潇身上,些微锐利:“我听见些传言,觉得好奇,想独自悄悄来看看,我不在时,这位崔太后和你是什么样的。”
梁潇蓦得高兴起来,眼梢溢出流光耀彩的笑意,明知故问起来:“什么传言?”
姜姮把目光移开,沉下眉不说话。
若是这传言都能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就不信梁潇从来没有听过。
梁潇上来心想逗她,捏了捏她的耳垂,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听到这话,姜姮没有如小女儿般羞赧红脸,反倒愣怔住了。
梁潇紧凝着她的反应,反倒不慌着问她要答案了,颇有情趣地蹭着她的耳廓,亲吻揉捏,声若幽叹:“不要信传言,我的传言还不够多吗?简直荒唐。”
姜姮回想起刚才,崔太后亲昵地去摸梁潇的脸,可梁潇竟然没有躲,两人站在殿门前嘘寒问暖,就像恋人般亲密。
若是传言,那也是无风不起浪的传言。
姜姮别扭起来,撤身躲避梁潇的亲吻,推开他,作势要走。
梁潇不防被推了个趔趄,慌忙从身后抱住她,无奈叹道:“你当真生气了吗?你倒是说话啊。你从前不是一直盼着我纳妾吗?我以为你不在乎我身边有什么女人呢。”
姜姮剧烈挣脱,可梁潇将她箍得甚紧,挣脱了半天皆是徒劳。
她终于力竭,闷声道:“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嗯?”梁潇柔声说:“我记得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啊,那又如何?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姜姮不做声了,梁潇却不放过她,将她禁锢在怀里,以他的方式逼她开口。
她终于耐不住,眼尾泛红,眸中亦透出些柔媚迷离缭乱光,手颤颤去握他的手腕,声音若春江畔里被风撕扯不休的柳丝绦:“辰景,你很坏。”
梁潇呵呵笑起来:“我本就是个坏人,从未有人说过我是好人。”
姜姮不理他,兀自说道:“我们之间从来由不得我来做主,都是你想如何便如何,这么多年,你做得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吗?”
梁潇渐渐收敛起笑,低眸认真看她。
“不,你犯了许多错。”姜姮道。
梁潇知道她内心里的挣扎,知道她享受如今安宁平静的生活,可又不想原谅她,他将她看透了。可当她重重说出这个“错”字时,他的内心还是陡然一慌。
姜姮抬手抚摸腹部,眉眼舒展,缓慢道:“可是我很累,这孩子很磨人,我实在没有力气了。我想,就这样吧,你不要再来试探我了,也不要与我玩感情游戏了,我们就这样继续过,如寻常夫妻那般。”
梁潇愣住了。
姜姮的声音仍旧飘在耳畔:“但是你不能对我不忠,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的夫君不能朝三暮四,左拥右抱,”
梁潇愣怔许久,才就着这句话认真道:“我跟崔太后半点男女私情都没有,这里面有另外一件事,我还没想好如何对你说,且给我些时间。”
姜姮懂事地点头。
梁潇仍旧维持着从身后抱住她的动作,她发丝间那股如兰似麝的清馥香气嗅进鼻中,说不出的香软宜人。他舍不得放手,缠了她许久,直到她抱怨站得累了,腰疼,才恋恋不舍地将她松开,把她抱到榻上歇息。
明明美人温软在怀,是柔顺的、懂事的、不会为难他的,可是稍一回顾,妆台铜镜里映出他的脸,那眉眼间还是有满溢出来的失落与怅然。
他犯了一个大错,竟妄图扭转时光让一切从头来过,不可能的,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任谁都没有本事让这一切重来。
他到底在做什么梦呢?
姜姮伏在榻上小憩了片刻,待暮色沉降,宝琴把她叫起来梳妆,梁潇在褚元殿设宴为崔太后接风洗尘。
比起曾经在这里为崔元熙设过的那场大宴,这回宴席规模小了许多,当初崔元熙带来襄邑的那些京官大多伏诛,陪在席间只剩梁潇的心腹文武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