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之后(31)
他拔腿欲走,身体却钉在了原处。
薛采紧紧抱着他的双腿,赖着不肯起身,仿佛一只害怕被人抛弃的小动物,脑袋讨好似的蹭了蹭崔珩的衣袍。
她双唇红艳欲滴,似撒娇似哀求道:“小恩公,求你不要把我撇下。我很乖的,吃的也少,真的很好养活。”
“你先起来。”崔珩瞧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头莫名感到无力。
谁知,薛采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笑得眉眼弯弯,盛情邀请道:“你也一起坐嘛,我想听你讲故事。”
崔珩既好气又好笑,耐着性子蹲下身与薛采视线平齐,一字一顿道:“我再重复一遍,起来。”
“你说什么?”薛采歪了歪脑袋,好像很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忽闪着眼睛将崔珩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露出了一抹“含辛茹苦数十年终于将孩子拉扯长大,而孩子不负所望出落得风流俊逸”的欣慰笑容,道:“小恩公,我有没有夸过,你长得可真好看。”
“岂止一次。”
崔珩瞪她一眼,不愿再白费口舌,单手攥住薛采后衣领,又要故技重施。
薛采突然遭遇袭击,野猫似的猛然扭动身体,反而将那人拽倒在了地上。
她趁崔珩还来不及反应,欺身上前,右脚一跨跪坐在了他的腰上,然后左右开弓分别按住那意欲挣扎的双手,居高临下俯视被她压制的人。
月华如练,星河灿烂。
崔珩在薛采漆黑的眼眸里看见了星光,亦看见了自己。
倏地,有滚烫的酒气洒落在他了耳畔,“小恩公,你生的如此好看,怎么性子如此之差。”
崔珩无声的笑了笑,他已做好离开的准备,所以往后再也无需忍受他这样差劲的性子。
恰在此时,悬挂在廊庑下的铜铃无风而动,发出了一连串丁零当啷的声响。
薛采怔住了,犹如被针刺了一下,心中警铃大作,醉意散去了七八分。她从崔珩身上跳开,顾不上羞赧,把手递过去,“小恩公,快起来,有人硬闯衡山。”
每当她师父下山,布设在半山腰的天罡北斗阵就会立时启动。那阵法凶险非常,若要硬闯必有死伤。而一旦阵法被攻破,悬挂在院中的铜铃就会发出尖锐的警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崔珩将急匆匆往里跑的薛采拦下,大难临头竟有几分气定神闲,“别忙活了,人已经到了院外。”
“什么?”薛采瞠目结舌,这速度完全超出了预估,她还想回房里打个包袱收拾点细软,听了崔珩的话双脚生了根似的扎进土里,走不动路了。
“是孔鎏吗?”
崔珩不答,唇角浮现一丝蔑笑。
话音堪堪落地,但见一群腰间佩刀的黑衣人鱼贯而入,为首者如地狱使者,眉宇间笼罩着一片阴霾,浑身散发砭骨的寒气,不是孔鎏又是何人?
他阴戾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崔珩身上,似乎吃了一惊,“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曾经跟狗一样跪在我脚下求饶的少城主。多日未见,你日子过得倒是悠闲,有如此美酒,怎么不请我喝一杯?”
孔鎏挥了一记空鞭,继而道:“我手中这根马鞭想你可是想得紧呢。”
薛采闻言,捏紧拳头,真想扑上去撕碎孔鎏那张讨人嫌的臭脸。
崔珩将她挡在身后,轻声道:“别轻举妄动。”
他面不改色,对孔鎏的讽刺羞辱一概置之不理,末了才道:“常言道狗改不了吃屎,你仍旧聒噪的像只苍蝇。”
孔鎏冷哼一声,将阴毒的目光转向薛采,笑得没有一点温度,“姑娘好本领,孤身出入崇明岛还能毫发无损,李若鸿的高足果然名不虚传,你若投入我的麾下,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薛采呸了一声,怒骂道:“大晚上的,你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孔鎏不以为忤,轻轻抚摸鞭身,甚是惋惜道:“倘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只能为我所杀了。”
说着,他伸出两指往下一扣,命令道:“抓活的。”
黑衣人倾巢出动,像飞天蝙蝠,气势汹汹的把猎物围困在了中央。他们整齐划一拔出佩刀,寒光凛凛,仿佛闪电劈开夜空。
薛采与崔珩背靠着背。
薛采一手按住匕首,蓄势待发,“小恩公,你双腿才刚刚好,把难缠的那几个交给我。”
崔珩道:“你顾好自己就行。”
嗖——
一道破空声袭来,崔珩赤手空拳避开了攻向面门的马鞭,他攥紧鞭梢,往自己掌上绕了一圈,目视孔鎏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孔鎏斜着嘴角,“我等这一天也已经很久了。崔珩,你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我会把你抓回去慢慢折磨。你的腿,还可以再断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