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豪杰谱(66)
听他们的对话,老头子心里更加明白了,哪里是人家娶媳妇,要不怎么连个新郎新娘也不得见呢,而且这老员外原来是鄂州的刺史、鄂岳观察使崔绍呀。
在观察使的殷勤引导下,门口的一干人等拥着三个渤海国人上楼来。宾主寒暄谦让后入座,又彼此说了些不疼不痒的客气话,这才邀着大家共同举杯,宣布宴会开始。
时间掐得刚刚好,就听戏台上锣鼓点子声声响起,有伶人迈着方步走到台子中央,装模作样地告白道:“壮士投英主,鲲鹏任翱翔。”大家拢目向下面看去,是个武将扮相的登台开场了。
“高特使,这出是参军戏,击鼓骂曹,这位将军是大战逍遥津的张辽,有胆有识呀。”老观察使为身边的客人讲解道,“过几天就是元旦了,这个故事发生在这个时节,而且与我们鄂州有关系。”
他话音未落,一楼有人恍然大悟地喊了起来,“不是,这是击鼓骂曹吧?这小子是张辽。”
这一嗓子震惊四座,连楼上的老头子都厌烦地皱起眉头,心里暗自在鄙视他,“信球货!斜豁啥哩斜豁?”
却不料没正形的不只是一个人,另有人发出放肆的大笑,简直把别人当成了空气,“曹大哥,才看明白呀,这人便是张辽,张文远。”
“什么东西?朱老弟,他主子吕布在白门楼被擒,这家伙便投降了曹操,贪生怕死、卖主求荣的奴才。”那人还是个火爆脾气,压不住怒火骂了起来。
“三姓家奴的手下能好到哪儿去?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同伴认为张辽本该如此,“曹大哥,暂息雷霆之怒,祢衡就要出场啦,听管场子的人说,扮祢衡的角儿在鄂州一带蛮有名气的。”至此,一楼的激扬品评哑然而止,大家都在等着主角出场。
第二十八章 日暮乡关何处是?身陷绝地使人愁。
观察使为贵客斟满酒,不解地笑着问他,“高特使,你此次入朝来的人可不多呀?就你们三个人忙得过来吗?”
渤海国的贺正使看起来也有五十多岁了,他捋着花白的胡子恭敬地回答:“说老实话,观察使,下官是奉郡王大玄锡的旨意,前来大唐送新年贺礼的。因为从登州上岸陆路不太平,就没带骏马和药材,主要是珠宝玉器,随从多了过于招摇,仅仅来了我们三个。而且此行的主要任务是送信,六年前大虔晃大王去世,皇孙大玄锡即位,新王虽年幼,却仁爱有礼,时时心系上朝的安危。大王想请求皇帝允许我渤海国出兵,平乱剿匪以尽绵薄之力。本来是要遣皇叔大延广前来的,可皇叔最近遇到些琐碎的事情,心情郁闷,身体欠佳。”
“哈哈,真是仁义贤达的君主啊,出兵相助倒是不用,我大唐国力鼎盛,剿灭个山匪水贼还是手拿把掐的,对付区区王仙芝、黄巢等乱民,不费吹灰之力,易如反掌。”鄂州的父母官嘴上说起来是轻飘飘的,可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口是心非的把戏在官场上是司空见惯,信手拈来。
贺正使并不认同,可又不能当面戳穿挑明,只是说说自己的感受,“嗯哪,大唐目前是多事之秋,虽没有贞观之治时的如日中天,也是虎威犹在,无人能比。然而眼下的匪患实在是太猖獗了,草寇打家劫舍,攻城掠地,纵横大江南北,我这一路之上亲身经历,深受其害呀。”
“草寇吗?不管是南来的王仙芝,还是北窜的黄巢,都是强弩之末苟延残喘而已。其余的些小杂碎均是鼠窃狗盗,更不值得一提,让他们嚣张几天,老夫但得一出手,就叫他们灰飞烟灭。”他让客人往邻桌看,那里坐着洪州来的中年人,“这位是洪州的蔡将军,就是他带领援军及时赶来,与老夫合力击败了草寇,就在西山江面上打得贼兵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哪嘎达?捏嘎达呀,老前辈神勇,堪比当年的周瑜周公瑾呀。”看着刺史指着西面,贺正使不住地点头称赞,又不忘向老刺史说上几句奉承话,“您真乃大唐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呀。”
“特使过奖啦!哈哈哈,老夫经营鄂州多年,不说是鞠躬尽瘁吧,也是殚智竭力了。”对渤海国人的评价,老官人很是受用,“特使,本来是要在黄鹤楼宴请你的,那里邻近大江,视野开阔无遮无挡,波澜壮阔一览无遗,可惜今年春上武昌城被贼人王仙芝攻入,烧杀抢掠坏事做绝了,是老夫率领武昌军将其击溃,迫其向宋州逃跑了。黄鹤楼也未能幸免,它眼下正在修缮,不巧,不巧啊。”
“黄鹤楼!在下早就心驰神往啦。崔颢有诗云,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异族人能背诗吟诵,博得在座众人齐声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