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曜一哂:“母妃去用膳吧。”
顾燕时短暂地矛盾了一瞬,终是没法心安理得地将他晾在外面。她咬咬牙,上前将阿狸抱起,心下挣扎了几番,启唇问他:“陛下一道用些?”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尽量平静地回视,不让自己慌张。
苏曜凝视她须臾,笑了声:“好。”
她点点头,转身先行进了屋。阿狸睡得正迷糊,她将它放到床上摸了摸,它蔫耷耷地歪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继续睡了。
顾燕时转过身,宫人们正忙忙碌碌地布膳,苏曜暂且坐到了茶榻上去等。榻桌上扣着本书,是她闲来无事读着玩的,被他拿起,信手翻了起来。
他静默翻书的样子十分优雅,晌午的阳光从他背后的窗纸里映进来,勾勒出他的轮廓与眉眼,氤氲开满室的恬淡安详。
所谓岁月静好,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顾燕时望着他怔了一瞬,旋即狠狠摇头,摒开这可笑的念头。
他正好看过来,见她摇头,一愣:“怎么了?”
“没事。”顾燕时抿唇,见宫人已将午膳布好,就坐去了桌边。
苏曜放下书,离席起身,也去膳桌旁落座。等她先执箸夹了一筷子菜,他才拿起筷子。
他的目光落在一碟翠绿上,凝视半晌,夹出一根:“这是母妃种的?”
“不是。”顾燕时摇头,“我种的那些还没长成,但旧宫里这样的野菜很多,我吃着喜欢,宫人们就常采些回来。”
“哦。”他点点头,遂将那根菜送进口中。
这菜口感清脆,兼以一种独特的浅淡的香气,吃起来很别致。
苏曜笑笑,又夹了一筷,顾燕时看看他:“好吃吗?”
“嗯。”
他应得简短,一个字之后就归于安静。
顾燕时很快就觉得,这样的安静太安静了。
同样的安静放在上午还好,因为那时她手里正忙着,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原也顾不上与谁多说什么。
可现下他们坐得这样近,谁也不开口,气氛就变得尴尬极了。
顾燕时于是一边嚼着口中的虾仁,一边搜肠刮肚地思量该说点什么。等虾仁咽下去,她就开了口:“陛下会在旧宫待多久?”
“说不好。”苏曜端起汤盏,抿了口汤,“朕要养伤,还有些事尚未查明。”
“哦……”她点点头,“那……”
她不知还能再说点什么了,露出为难之色。
苏曜捕捉到这份为难,眼帘低下去,笑了声:“母妃这么盼着朕早点回宫么?”
“啊?”顾燕时一愣,旋即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忙道,“我没有。”
他笑而不言,复又喝了口汤。
不知道为什么,顾燕时觉得他这副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好似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她哑了哑:“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你不要这样多心。那个……”她莫名地有点慌,迫切地想证明自己并不盼着他走,“要不……明天,我带你去别处看一看?我的院子就这么大,你日日过来……也很无趣的,对不对?”
没有啊,很有趣。
苏曜想这样说,却因她小心呢喃的语调忍了回去。他看看她,她又是那副小鹌鹑的模样,小脸紧紧绷着,忐忑不安地等他的反应。
他只好点头:“好,朕听母妃安排。”
顾燕时暗暗松了口气,觉得这人养病的时候还挺好哄的。
顺着这个话题,后面便不再冷场。她回想旧宫里景致较好的地方,如数家珍般的一一讲给他听,诚挚地期待这其中能有他想去的地方。
她讲得认真,苏曜听得也出神,越听他就越清楚,她是真的喜欢旧宫的。
她在这里如鱼得水,衣食无缺又少了规矩的束缚,和宫人们相处也得宜。
最重要的,是少了一个他。
苏曜暗自撇嘴,心里多少有些不忿。
是以在她终于滔滔不绝地讲完,水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想等他挑地方的时候,他抬了下眼皮:“母妃来安京几个月,都没出宫走走?”
“出宫?”顾燕时一愣,“我不好出去呀。”
“哦。”他气定神闲地颔了颔下颌,“那明日不妨出宫走走吧。正值秋收,会有集市,母妃或许还能买些菜籽回来,来年种到菜园里。”
能出宫,能逛集,还能买菜籽!
顾燕时一下子动了心,眼睛都亮起来:“那好呀!”
他勾唇而笑:“那明日清晨,朕来接母妃。”顿了顿,又道,“天寒了,母妃穿暖和一些。”
“好。”顾燕时连连点头,心下只觉既然都是要与他同行,宫外必定比旧宫更有趣!
她已许久没见过宫外的样子啦。从到洛京开始,她就只能在宫中待着,来旧宫后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