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番外(67)
念云轻轻挣脱他,却问道:“淳,东宫最大的威胁,是舒王不是?”
李淳迟疑着点了点头。
念云道:“既然如此,若我有办法叫舒王放弃李唐皇室的玉牒,你可放我走么?”
“你……”李淳大惊,拦在她面前:“你要做什么?”
他比她高了一个头,高大的身形笼罩着她,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的戾气。
“淳,任何时代的储位之争没有不流血的。倘若舒王从此消失,对东宫,甚至对整个长安的百姓而言,都是件好事……”
“可对我不是好事!”李淳怒道:“叫我拿自己的女人去换取,莫说是父亲的储位安稳,便是给我皇位,也不光彩!”
念云轻叹一口气,便往屋里走。
李淳猛地一把拉回她,月光下,却蓦然见她两行晶莹的泪水。
李淳忽然又觉得心疼,明明是他自李谊那里强抢了她来,也许她的心从来都不属于他。
他终究还是心软了,松开手,在身后絮絮道:“在外头不比家里,若是失了皇室身份,难免餐风露宿,多带些财物……”
见她进了屋,还觉得许多话没说完,又跟了进去:“前年冬天圣上赏了我一件白狐皮大氅,你带去罢,外头买不到这样颜色纯净又厚实的……”
“你饮食一向喜欢加茱萸,莫要加太多了,梁侍医说多了也伤胃;你夏日吃冰镇的桑葚子总无节制,往后可要注意些……”
他忽然自己都诧异起来,竟对她的生活细节这样的了解,她在东宫不过数月,却像一滴油一般渗入到他的骨子里去了。
她始终默然,眼泪却是一直流着,在屋里走来走去收拾了一会,终于到外间的罗汉床上去歇着了。
李淳心里浓浓的都是不舍,蹭到她身旁:“你睡里面大榻上去罢,我……我只在榻沿上陪你说说话儿。”
念云也未反驳,便抱了被子进来,靠墙躺在榻里侧。
李淳睡在外侧不断絮絮地说话,也不管念云不应他,不知不觉竟也睡熟了。
一睁眼,天已大亮,侧头一看,念云已经不在身边,他跳起来,冲到门口,见绿萝在外头,问:“夫人呢?”
绿萝恭恭敬敬回道:“夫人一早同茴香出去了。”
是了,茴香才是一直服侍她的人,她自然不会带别人。
这时分她到舒王府了么?也许……今生今世,与他李淳,再无瓜葛。
他把手撑在门框上,颓然叹息,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竟然在流泪。
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狠狠地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深吸一口气,转身。屋里到处都残留着她的痕迹,锦被整整齐齐放在榻上,仿佛屋子的女主人只是起身去倒一杯茶。
他在她的枕上看到了一根长发。他将那头发拈起来,对着烛光细细打量着。
他便想起她那一头黑亮如漆的长发,平素挽成发髻,插着步摇,堆成一抹乌云。夜晚和早晨梳妆的时候,锦缎一般披散下来,总是柔柔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俯下身来,在榻上继续搜寻,却一无所获。他解下腰上的荷包,郑重地把那一根头发装在荷包里。
一想到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胸口竟狠狠地痛了一拍。
今日是休沐,不必去上朝。他在她方才躺过的榻上躺下,闭上眼睛。这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他拥着锦被,假装她还没有走。
桌上的红烛烧尽了,剩短短的一截灯芯,倒伏在烛台里,盈盈一汪红泪。
他恍恍惚惚地躺着,不愿意睁眼。
话说念云一早起来,带着茴香便往那香料铺子去,从密道进了舒王府。
天色尚早,念云到那小院子里,推门进去,见舒王独自坐在屋里,神情寥落。桌上一盏残灯如豆,仍在摇曳着。
念云走去吹灭了那灯烛,光线也并不见暗,李谊这才轻声道:“原来天已经亮了。”
他大约是枯坐了一夜。
念云叹息:“你明明病还没有痊愈,也不知道好生照顾自己。”
他抬起头:“我怕你不来见我了……”
念云把一早在外头替他买的点心搁在桌上:“我来看你。”
李谊苦笑:“只是来看我的么?”
念云不语。
“念云,你愿意跟我走吗?从此远走高飞,远离长安城,一生一世,再不回来。”
“我……”
李谊看着她,眼里一片黯然。也许念云还不自知,可是他已经明白,她心里,对那个生活了数月的东宫,有了牵挂。
没有绿萝和茴香,没有三哥哥,没有父亲母亲,没有姑姑,她将独自和这个男人一起面对一切。面对未知的前路,她觉得害怕。
这半年来,她和李淳的相处,远比和谊在一起的时间多得多。她不愿意承认,在她的心里,或许早有了淳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