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415)
暑热侵袭、夜长难捱,守夜的士兵又开始昏昏欲睡了,赵友山盯着火堆,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方才那马车离开时驶向的方向,好像并不是通往大围镇、反而是往城郊枢夕山而去的。
乡下人,连路的不认得,少不了要折腾一番。
当然,这些事他便操心不着了。每月领那几块铜板,若是连这些事都要操心,岂非自己同自己找罪受?
赵友山打了个哈欠,一天困乏涌上身体,他将佩刀横在腰间、靠着栅栏睡着了。
第153章 异史同贞
肖南回又做噩梦了。
人身在梦中的时候,往往并不知晓这是梦境。可奇怪的是,这一回她却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就是在梦里。
她似乎是站在静波楼上,天边落日似流火一般,脚下阙城街道上空无一人。
檐牙一角的风铃无声碰撞着。四周很安静,连一丝风的声音都听不到。
她想转身离开,却发现这四方楼台上却并没有出路。石砖砌成的墙上没有门、也没有窗,绵延的阑干没有尽头,总在拐了四个弯后又回到了原地。
奇怪,哪里都很奇怪。
她迟疑了一下,想要走近那阑干去瞧瞧楼下是什么光景,当方才看到那湖水旁的假山一角,便有人从身后又轻又快地拍了她一下。
肖南回停住,回头去看。
只见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真是好看。只是不知为何,她虽知那是一张好看的脸,却看不清对方梳的是什么发髻、画的是什么眉形、点的是什么唇色。唯有那双眼睛,明镜一般安静透亮,像是那张扑朔迷离的脸上唯一的清晰可见的东西,安抚着她、吸引着她,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旋涡。
那漂亮女子打量了她一会,随后招了招手,似乎是在叫她近前来。
她犹豫了一下,走近几步、将头凑了过去。
女子轻轻俯下身来,在她耳畔说起话来。
什么?
她在说什么?
肖南回皱起眉头,想再凑近些、想再听清些,可不论她如何努力,她就是听不清那短短几个字。
许久,那女子终于退开来,望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遗憾,随后又歪着脑袋想了想,抬起自己的右手指了指左手的掌心。
这一回,肖南回瞬间懂了,伸出手去。
女子的指尖轻轻落下。
两横一竖、一撇一捺。
肖南回瞪大了眼、而那女子正要继续写下去时,四周景象突然变幻起来。
火红的夕阳变得暗黯淡无光、不远处的阙城街道正在坍塌、而她脚下的静波楼就好似那宿岩戈壁里的流沙坑一样开始下沉、动荡。
她又感受到了那股下坠的力量,进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那女子轻轻拢起她的手指,放在了她的心口上。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然后有什么东西在这黑暗中亮起。
是一盏油灯。
那个梦结束了吗?她其实已经醒来了吗?
肖南回想去拿那油灯,走了两步却发现这地上的砖石是这样熟悉。
这是青怀侯府的地砖。她就站在侯府偏院里。她还没有离开梦境。
为什么是偏院?
即使是同伯劳东斗智斗勇地藏酒,她也不大会来这里,更不要说是在晚上。因为黛姨住在这,她总是怕惊扰到她。
油灯里的灯芯已经矮了下去,那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亮也越来越微弱。
肖南回盯着那油灯,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她好像记得这个场景。
那天晚上,她因为私查邹思防一事去拜访了姚易,姚易说信被退回来了,然后给了她一串钥匙。然后她用这些钥匙去到黛姨的厢房偏院开锁。再然后,她在一个满是灰尘的漆盒里,找到了一件血衣和一条带子。
肖南回低下头去。
此时此刻,她的右手手心里就握着那条带子。
一道影子在她身后停住,她一惊、连忙回过头去看,只见黛姨光着脚站在几步之外的位置。
她的脸此刻正古怪地扭曲着,眼瞪得仿佛就要脱出眼眶一般,死死盯着肖南回手里的东西。
肖黛的嘴大张着,似乎是在无声地尖叫。
随后,她突然快步向她走来,十指大张、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肖南回来不及反应,更想不到要对黛姨出手。
她转动着眼珠、在梦里奋力挣扎着。
然而即便她的意识已经无比清醒,身体却虚弱无力,就连想要发出声音都办不到。
她仰着头,头顶是黑漆漆的、没有星月的天空。
终于,她听到了一点声响。
遥远的、模模糊糊的声响。
“醒醒。”他的声音很轻,呼吸落在她耳畔像是一阵风吹过,“你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