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347)
一阵布料摩擦的声响,肖南回只觉得腰间一松,随即那件湿哒哒地外衣便不受控制地坠落在地上,只剩两根摇摇欲坠的系带还在帮她维持着最后一件里衣。
“你是想就这么出去,赌一赌这三更半夜是否会有人起夜撞见什么奇怪的景象。还是乖乖回到这张床上,让孤看一看你的腿。”
论手法之不要脸,她向来是比不过这人的。
她的两只爪子和一条腿已经踏在了地上,只还有半条腿还搭在床上,只凭多年锻炼的一副好身体在地面和床榻间维持着这诡异的平衡。她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踩球踩歪了的石狮子,姿态不雅、又动弹不得。
终于,一只手扶上她的后腰,大发慈悲地将她捞回了床上。
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搜肠刮肚地想着于方寸之地制敌却不伤敌的方法。可还没等她摆出什么高明的阵法来,对方的声音便悠悠响起。
“肖卿再动,孤便当你是在学那春宫本上欲拒还迎的小把戏。”
说话间,他的手已握住了她的小腿。
她本能地挣了两下,对方指下微微用力,她便疼地浑身一抖。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腿上别着一股劲,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同他对峙着,也不知是在坚持些什么。
他终究还是不忍心,松了力道。
“这么个疼法,光喝酒可是不管用的。”
腿上的压迫感一离开,肖南回便半张身子都瘫软下来。
那人似乎暂且饶过了她,拿过一旁的紫陶手炉,将上面一直温着的瓷钵扭开,用指腹晕开一团莹白的药膏。
她趁着这空档喘口气、终于缓过神来,突然觉得有些丢脸。
她以为自己一路上掩藏地还不错,骗得过敌人也骗得过自己人。至少宗颢没有察觉,肖准也没有察觉。
“陛下是怎么知道......”
她话说了一半,便被腿上传来的感觉打断了。
他的手方才离开暖炉,带着些烫人的温度,沾了药膏贴在她脚踝的皮肤上,有种熨帖的舒服。
“郝白医术是不错的,但到底还是年轻些,只知医症,不知医人。伏骨针用的出神入化,却连一剂驱寒固本的药都没给你用过。”
伏骨针?
肖南回愕然。他怎么会知道郝白医她腿的事?其中细节甚至比她还清楚?
眼前浮现出当日那赤脚郎中一副受尽委屈、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她突然明白过来。
难道说......
“当时郝白会出现在碧疆,是你的意思?”
“孤去了也没用,不如让他走一趟。”他半低垂的眉眼近在咫尺,倒是一片坦然,“伏骨针性寒,多多少少也会加剧骨痛。但不用伏骨针,你这腿八成是会废了。”
在霍州的时候,她记得郝白是如何处置那偷走伏骨针的家贼的。那般珍贵的东西,他竟舍得用在自己身上,想来也是迫于某人的淫威。
比起不能走、不能跑、不能跳,她突然觉得这种痛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反正下雨天才会疼,倒也不算太坏。”
她咧嘴笑了笑,对面人的表情却淡了下去。
“你倒是能忍。孤废了你的手臂,你也是这样忍过来的吗”
肖南回的笑僵在脸上,视线也不自觉地挪开。
她不知对方好端端地为何突然提起之前的糟心事,又进而发现不过短短数月,她竟然已经将那件事带来的疼痛淡忘了。
她不该这样的。她不能这样。
“靴子的事确实只是借口,不过是想让你睡得踏实些罢了。”
双腿上的隐痛因那份温热而渐渐平缓,肖南回的心跳也随之慢了下来,眼眶却不由自主地酸涩起来。
过往无数个岁岁年年、伤痛折磨、寒冷侵袭的深夜里,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拥有一寸可以依偎的温存。
但她从来也只是想想罢了。
不要奢求太多,是她快乐的法则。一旦打破这个法则,她便会坠入渴求而不得的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宗颢的话就在耳边回响。
可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此刻已在深渊。
不敢让眼前的人察觉自己的情绪,她强忍了一会鼻酸,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随即,她缩了缩身子,整个人便靠在了他怀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轻轻抚在她的背上。
“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轻轻合上眼的那一刻,她忍了很久的泪,还是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这章为什么字数这么少?而且逻辑狗屁不通?
第134章 夜话
自古文人墨客都喜欢描绘时间流逝的声音,草枯荣、月盈缺、雁字南去、大江东流。
这些词句,肖南回以前从未放在心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