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以为我死后黑化了(2)
这一处曾经是流放犯人的所在,由于当时死伤者众,都是就地掩埋了。后来原地起了座杜若寺,就又在当初的基础之上加修了一个佛塔。
一转眼,五年了。
姜无芳看着远处那座底下都是犯人亡魂的佛塔,外头的雨丝飘进来,落了一点在她的羽睫之上,她轻垂眸子,那水就落到了她的脸上。
她伸手去拂脸上的湿润,感觉寒浸浸的。
就在她垂眼抬眸的这一息之间,一队人马进入眼帘。
为首的男子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眉目,只觉得身形颀长,身穿月白圆领袍,脚踏乌皮六合靴,身后跟着一行腰间悬挂配件的长随,直奔佛塔的方向而去。
白衣男子在雨中撑着四角青伞,走到离佛塔有两三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她还未及细看,一阵夹着冷雨的急风卷着她面前两扇没有固定的窗户,狠狠往窗框砸去。
姜无芳心下一惊,生怕发出的声响惊动他人,赶紧把两扇窗顺势扣上了。
那香炉里的几炷香已经烧去大半了,就在她投眼过去的那一瞬,一截子香烧尽,长长的香灰段子断落到供桌上碎成粉末。
她双手合十,这次再没有雨水落到她脸上,却是实实在在的湿意流了满脸。
“阿耶,阿娘,阿玉,下次再会也许我就已经报了仇,和你们真正在一起了。”
她已经等了五年了。
昭德四年的今日,一朝被那皇座上的人猜忌,大厦几乎是在一息之间就倾颓下来,连给他们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全家除了被阿娘冒死送出来的她和阿玉,回了老家的小满,全部死在了昭德四年的春天。
而阿玉,也在逃出来之后的次年,沉痼缠身而死。
她头埋下去,眼眶盛不下满满当当的泪,只往蒲团上落,砸出了深色的濡湿。
半刻之后,她起身,整理好形容,重新将帷帽戴上,打开门,撑着那把黄色的油皮纸伞走进了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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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声音,往四周略略扫视了一番,没见端倪,才复又转过身来。
“相公,就是这里了。当时圣人下令匆匆,又事关皇室阴私,处置隐秘,我等的线人也是今日才知晓在此处。”见崔游久立不语,崔东上前一步禀告情况。
崔游往天上掠了一眼,因为下雨,今日没有人放纸鸢,阴沉的天空好似被黑墨填满,在他眼里看着却好似是空荡荡的。
他的目光在佛塔上扫了一眼,道:“回吧。”
他转头,不敢再看那佛塔,离开。
崔东一头雾水,不知道崔游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也并无多嘴。
崔东是昭德五年跟着的崔游。那时候崔游还只是空有爵位却没有朝中话语权的博陵崔氏的嫡子,这几年算无遗策,一步步将挡在他面前的荆棘斫开,走出一条坦途,拜相为宰。
这个小崔相公虽然年纪轻轻,可城府极深,一切都有他把握呢。
崔东只犹疑片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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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姜无芳刚离开杜若寺门口就已经小了不少,待她到了姜家门口,已经是完全停雨了。
饶是如此,她进了家门口之后,杨氏还是急急扯了过来,往身后的披风一摸,果然手上湿淋淋的。
杨氏将她往屋里一推,门带上,在外面道:“让你伯父拦着你,等我回来了一起去上香,坐着可以避雨的牛车去,岂不是两全其美?偏偏你性子急,自己去了。这一身湿漉漉的,伤寒了可如何是好。衣服和热水都给你放在房里备下了,净净面,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才好。”
俄顷,姜无芳已经把衣服换好了,干干爽爽才出了门。
她辩解道:“我早去早回,这天阴沉沉的,我的脚程快。”
她知道杨氏担心她的心,也知道杨氏是真真唠叨,看到从厨房抱着一盆菜走出来的小满,赶紧道,“你做饭口味太重。我来做菜,你搭把手。”
小满傻乎乎抿着嘴笑道;“娘子快些来吧。”
姜无芳赶紧过去把她手里的洗菜盆接下,就往厨房里钻。
杨氏还要追上去唠叨,姜豫咏在一旁把人拉住了,捋着山羊胡子,“好了好了,今日特殊,由得她去吧。她能心里松快一些比什么都重要。”
杨氏虽是个急性子,也只好按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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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这是你要的乌饭树叶。”小满把满筐的绿油油往姜无芳面前送。
姜无芳接了过来,将洗干净的乌饭树叶放在面盆大小的石臼里头,用木杵将树叶都舂烂捣碎,放一把白生生的糯米进去,加水浸泡,不一会儿就染上了墨绿色。
小满把柴架上,架在火上的青汁咕嘟嘟冒出泡,姜无芳把墨绿色的糯米放入锅里,盖上了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