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以为我死后黑化了(159)
姜无芳习武,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到李夙用剑越来越得心应手,便抬高声音夸道:“殿下准头又进益许多。”李夙对她轻笑点头,她也回以笑意,这才又转身去指点谢濯云。
杜预道:“她?”
李夙轻声:“嗯,她。比起他们三人的纠葛,我更好奇的是——从前崔相公的行事向来大开大合,从没有过这般谨慎。他在行事之时,为了达成目的,连自身都能舍弃。如今,竟是为了一个人如此畏头畏尾……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才能让他要做到要看到十步的情况之下,才敢往前走一步。”
崔游在此之前的谋划也不可谓不细致,光是颠覆梁兰一事,他就细细草蛇灰线做了许久的准备。
其中有千万步,稍有偏差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达不到完美的效果。
可是崔游却像是一个豪赌的人,他将人心揣摩得淋漓尽致,将所有的可能性与诱-惑摊摆在人的眼前,你尽可选择入瓮不入瓮,他仿佛只是一个身处事外,只是用冷漠的眼漠不关心望着事情起伏。
当然,没有一只贪婪的蜜蜂能够放过沾满蜜糖的牢瓮。
只有蜜蜂被碾死的时候,才知晓这个人原来不是一个观望者,而是从头到尾的主导人,就连吹它前行的风,都在崔游的计划之中。
这样的人,为了获取李悫的信任,能做到以身挡剑,这种事情连李璿都做不到。
更何况,后来她得知了当初的始末,原来那个刺客都是崔游自己安排的。
也就是说,他一早就打算好以自己的生死来骗取李悫的信任。
有此事在先,加上崔游捏住了李悫的心,常常给他寻来珍稀丹药,绝世美女,最后的结果自然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李夙觉得很奇怪,虽然当年崔氏已经式微,饶是如此,凭着族荫,当个潇洒闲人岂不美哉?
是什么让他涉嫌朝堂,让他以身饲虎?
这些她暂时还不知道,她只知道一点,如今崔游对于这个姜娘子的在乎,超脱了对于他自己本身。
连自己性命都可以作为设计中的一环,却在为了一个人而举棋不定,十分奇怪,不是么?
杜预沉吟:“查?”
李夙摇头:“他聪慧得令人害怕,很容易就能发现我们的小动作。姑且相信他吧……不对,我们只能相信他。若是他最后的目标与我们有冲突,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她顿下,轻笑,“我只是好奇,这个胜于他生命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仅仅如此。”
*
崔游和斗篷少年走进书房。
崔游直接往官帽椅上坐下,斗篷少年见状就要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那椅子上,崔游发现他的意图,直接将那空着的官帽椅往身后一扯,阻止他坐下:“去去去,坐一边去,这里有人了。”
斗篷少年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浓俊的脸。
他的脸只有巴掌大小,皮肤细白,一点儿血色也没有,眼瞳黑得像是沾了露水的蒲陶,红色的曼珠沙华图样从他眼尾绽放,蔓延到脸颊,衬着红-唇,看上去有种异样的妖冶。
元宋见他这般也不恼,退了一步,大喇喇在胡椅上坐下,两双-腿抬放在崔游的书桌上,十分不客气。
他略举左手,宽大的袖落下,露出他独属于少年人的手,劲瘦纤长,筋骨挺拔,右手也是如法炮制,同他右手一起伸出的还有一只金色的蛊虫。
那只蛊虫足有足岁婴儿的拳头大小,浑身都是金色的鳞甲,在日光之下闪着冰冷的光,两根触须在空中灵活舞动,看上去倒有些像雉翎,十分威风,触须下头的眼睛也是灼灼有神,锋利的口器开张之间流出一丝涎水,落在元宋白皙的手上。
元宋也不嫌弃,反而是习惯了一般,先摸了摸金蛊虫的头:“别流口水,这个是熟人,不能给你吃。”言罢,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停留在案上的宣纸上,双-腿落下,撕了一半缀金的宣纸来揩涎水。
崔游道:“你来就是了,怎么还带着这个东西来,这纸价可不便宜,你等会把钱交上。”
元宋知道他是嘴上不饶人,随手将沾了涎水的宣纸团成一团,丢到竹编的纸篓里,又大喇喇将腿放到书案上,将那只金蛊虫放到自己胸口。
那金蛊虫趴在他的胸口,团成一团,悠闲窝着。
元宋觑崔游一眼,撇撇嘴,用脚尖把宣纸往他那边踢去:“你缺这一点钱么?你这张嘴可要比我的老白白要毒多了。”
崔游眼也不抬,直接将宣纸推回去,看着他胸-前的虫子,道:“这东西是金色的,你的心是黑色的,怎么叫他小白白,叫小黑心更好。”
元宋假惺惺捂着胸口:“你这人好没有意思噻,当时求着帮你用蛊虫控制李义森手底下那两个蠢货的时候还叫它小乖乖,如今叫人家哈儿,你太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