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以为我死后黑化了(106)
李悫又是咳嗽两声,张禄赶紧奉上茶盏,他看了一眼,却没有马上喝。
“大理寺卿何在?”他道。
大理寺卿梁显叉手道:“臣在。”
李悫指着那具尸首:“你去看看。”
梁显走上前来,却被李义森挡住了,崔游淡淡道:“此事都护还是该避嫌才是。”
李义森看了崔游一眼,觉得自己能撇清关系,便瞪他一眼,这才走开。
梁显是办案好手,上来便一下找到地方,刷一下揭开面-具,只见那张如花的面容瞬间消失,变成了一个长着胡茬的男人。
李义森瞳孔骤然一缩:“怎么,怎么会……”
梁显看一眼崔游,这才向李悫禀报道:“回禀陛下,这的确如李大都护所言,是个郎君,且……”
李悫道:“且什么,速速说来。”
梁显接着道:“且这人,是李大都护的副官——孟柏虎。因臣与此人见过几次,所以认得。”
其实不仅是梁显,殿中众人多半认得,自从孟柏虎随着李义森回汴京,便仗着自己手中有兵,跋扈非常,有些文官甚至还在这厮的手底下吃过亏。
此时就有御史台的人上前参道:“回陛下,此人曾在醉酒之后当着伎人的面,对陛下任人之事多有厥词。”
其实说的也是崔游,不过这个人是崔游的人,此时自然也是往大了说,添油加醋,一击毙命才好。
李悫一把夺过张禄手上的茶盏,朝他身上丢去,张禄被茶盏丢到额头,茶水从头浇到底,却不敢多言一句,惊惧之下叩首告罪。
李悫刚吃下的药性上来了,刚才还清明几分的神思又开始迷糊,揉着眉心,并没有叫张禄起来。
崔游接着道:“想来是臣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大都护才要陷害臣吧。”
李悫晃晃脑袋,想保持头脑清楚:“大都护?哼,你但说无妨,还有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崔游将案上的第二本奏章拿起,奉上:“陛下请看。”
李悫一摆手,苏伏就下去将奏章递到他的手中,就在他草草看着奏章的时候,崔游道:“邛州林俊与林程氏上来吧。”
廊下又走出二人,正是程娘子与林郎君。
程娘子此时已经是将所有头发都拢起,先前掩盖住的那半张脸上,居然全是皱结的疤痕,林郎君则是与往常一般,晃着空荡荡的手臂。
二人惨状,触目惊心。
李义森道:“你们!”
崔游道:“大都护是不是没想到,他们还活着。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凡作恶事,难有万全。想是你知道了我已经知晓你的罪状,便打算诬告于我?却不想自己与手下人不曾沟通清楚,这才露了马脚。”
他的目光往过水金桥看去,只见远处宫殿飞甍处,一个人影闪走。
程娘子二人一上来,大家的目光便从孟柏虎的尸首上移开了,只有姜无芳眼尖,看见那人尸首之下,几个小金虫神不知鬼不觉钻出了门外。
程娘子跪下,重重叩了三个头,再起来时双目泪红,声中哽咽却掷地有声:“民妇邛州林程氏殿前死告李义森。淫下属妻女……”她话才说到一半,便见林郎君急忙拉住她,崔游看着她,目光深沉,轻轻摇头。
“……我夫不从,便夺去我夫职位,削去我夫手臂。他用民妇的女儿相要挟,民妇才不得不从,事后又将民妇的脸用烙铁毁成如今的模样。民妇女儿才七岁,就被李义森玩弄至死,因为民妇女儿将这个禽-兽的脸挠了一条痕,他便将民妇女儿劈成两半,可怜民妇想要保全女儿才委曲求全,谁知竟也保不住。家破人亡,竟是只在这个禽-兽的一念之间。”她声声泣泪。
她没得李悫的意思,却突兀站起来,只是纤弱女郎,目光却灼灼如炬,直直冲向山柱,又重复了一遍:“民妇邛州林程氏殿前死告禽-兽李义森!”
她的脖颈被撞断,整个人瘫软在地,林郎君冲过去,抱住她,泪如雨下,在她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只以为我是怕丢脸才不让你说出实情,你可知道我的苦,我是知道你说了便活不了了啊,我想让你活下去。”
也不知道程娘子有没有听见林郎君的解释,只见她眸中的光逐渐消散,眼中只映着匾额上的“亲贤中直”四字,慢慢没有了呼吸。
崔游的手握紧,闭上眼睛,舌头顶着后槽牙,嘴中发苦。
第50章 五十碗饭 10.5
程娘子歪着头躺在林俊的怀中, 额头的血沿着她苍白的脸缘往下淌,在嘴角处与口中渗出的鲜血汇合,滴到朱红色的氍毹上, 化为暗红的血点,杳无声息。
殿中的混乱也因为又一条人命的消逝变得静默,坐在最上方那个权力的象征位置上的李悫却不为所动, 只瞥眼看了一瞬地上的程娘子,方才因为服用丹药而红润些许的面色也变回原本的颜色,浮肿的眼皮掀起,看向崔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