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金屋(76)
沈沅松下气,攥紧的手终于有些松懈了。
“夫人,净室已备好水,朕现在就命人服侍你进去。”他想了下,又摇摇头,从殿阶上下来去拉沈沅的手腕,“还是朕与夫人一起吧。”
沈沅厌恶垂眼,正要不着痕迹地挣脱开,身侧拉她的人突然惨叫一声,猛地就从她面前飞了出去,竟直直撞到背后的长案上,抚胸猛呕出一口鲜血。霍阿侣喘咳不止,正要喊人,就见门外进一掀长厉色人影,立即缩着脖子,畏畏缩缩躲到榻里。
陆浔立在殿门前,目光死死盯着殿内跪坐的纤瘦身影,真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拎过来打一顿。
陆浔气得舔舔牙,大步入内,至沈沅面前,一手用力捏她脸上的嫩肉,目光又凶又狠,咬牙切齿道“回去再和嫂嫂算账!”
“起来!”陆浔见她还跪着,指腹在她脸上狠狠捏掐两下,沈沅疼得泪珠子都流下来,却是无半分不虞,看他时扬笑弯唇,顺着他的力道被他拉起来。
陆浔这才转向几近昏死过去的霍阿侣,他一脚踹向他胸口,半人高的檀木龙榻竟瞬间分成两半,霍阿侣也飞出老远,连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他走过去,狠狠踩住霍阿侣的碰过沈沅的手,寂静的殿内,骨裂之声尤为明显。
“霍阿侣,本王掌中至宝岂是你这个畜牲能够染指的!”
陆浔阴沉着脸踩他的手,软底云纹锦靴用力辗转碾磨,霍阿侣一句话说不出只能痛苦惨叫,他这双手算是废了。
第37章 心疼
忽地, 惨叫声戛然而止,霍阿侣在疼得昏了过去。陆浔又狠狠踹他一脚,才转身看向沈沅。
两人目光撞上, 他瞧着那一眨不眨看他的人,眼里的惊恐惧怕还来不及收回。
陆浔下了殿阶到她面前,伸手拍她被掐红的小脸, “嫂嫂看够了吗?”
…
彼时朝臣要事有奏,具是等在外面求见商议, 众臣刚刚赶至, 就听到殿内一声凄厉痛苦的哀嚎。众人只看到身穿明黄龙袍的皇帝仰躺在地, 昏迷过去, 右手血肉模糊, 躺着淋漓红血,方将看到一抹人影, 殿门忽地合上,再也看不到。
一人先出声, “殿内是何人,竟然敢公然行刺, 羽林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怎的不把那狗贼抓住!”
另一人听到忙捂住他的嘴,“大人莫出声了, 殿内的是摄政王,咱们惹不得…”
随之沉默, 有叹息,有痛恨,也有无奈。
大魏建朝已久,从朝政清明到日渐没落, 先帝虽昏庸无道可在老臣辅佐,总能安稳的过日子。如今奸臣当道,血脉不实的傀儡皇帝软弱无能,偏陆浔权势滔天,手掌虎符,无人能与之抗衡,只有愤怒畏惧,无可奈何。
…
朝臣被遣散,沈沅跟着陆浔出去,心里却是一片寒凉。
她的本意确实是想借此让陆浔废掉这个昏君,再另立新帝,却没想到,陆浔会下这么重的手。
马车粼粼而行,沈沅没问去哪,她料想陆浔定还不会让她回陆家。
陆浔没同她一起,沈沅坐在马车里长长忧叹一声,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陆浔的反应远远在她意料之外,当时殿里只有他们三人,他那一句“掌中之宝”也是清晰地传进她的耳。
沈沅心口竟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好似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可又不敢明白,她不该明白的,现下这样就很好。
她掀起车帘,望着街头巷尾衣衫褴褛的乞讨者,微微怔然,听说最近长安又死了人,悬而未决的案子,没人敢去审判。
沈沅隐隐约约觉出,陆浔的恨远远不止于陆家,大魏皇室接连而死,朝臣亦是惨遭横祸,长安命案连出,她心里忽闪冒出个可怕的想法,或许他们的死都和陆浔有关。
她压下这个惊惧的念头,止住疯长,却不得不去想,待有一日将陆浔杀了,另立明君,改纳新政,天下会不会太平许多。
…
再回九重阁楼,沈沅心境变得颇为沉重,她望着那个巍峨层层楼阁,在外站了会儿,里当初接她的小太监快步出来,毕恭毕敬道“夫人,王爷要过会儿回,您先去九楼坐坐。”
又是九楼,沈沅道谢后抬步往前走。这条路她不止走过一次,已是极为熟悉。刚抬步上第一个台阶时,她感到右腿的骨头好似响了声,有些微微痛意,但疼得并不是很厉害,她也就没在意。
绣鞋踩过软绵的波斯绒毯,一步步踏了上去。到九楼寝室门前,沈沅停住,站了会儿,才抬手推开门。
陆浔并不在。
沈沅站在门前隐约觉得不对劲,她掩门后再往里走,才恍然大悟。
寝室内长案后的墙壁上挂的不再是厚重绒毯,而是一幅幅前朝名士的手楷字画,下盖印张,纸页发黄,具是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