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保卫战(65)
那行吧。
他起身,住了脚等着她靠近。
范咏稼知他不达目的不消停的性子,只得妥协和他并行。
她特意引着他往高处的亭子走。
坐在亭里,下方一切,尽收眼底,但这有些远,下面的动静便听不分明。
眼见他们离了场,下面的人就活泛起来,公子哥举杯嬉闹的有,借机去瞧对岸的也有。
范咏稼瞄一眼亭外跟着的几个房家人,小声问他:“哪个是房崟岌?”
正专心听着下头动静的楚王回神,转头看向那处,下巴一抬,朗声唤:“房崟岌。”
立刻就有位青年公子弓着腰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礼,“下官在,王爷有何吩咐?”
“皇上嘱我来瞧瞧,你去领了她来。”
送人进宫是举族大事,这个她指的谁,自然不必明说。
房崟岌弓腰应是。
他一退下,范咏稼悄悄问楚王:“你是不是听得着下头说话?”
“嗯。都是些你捧我奉的话,无趣、虚伪得很。”
范咏稼还是头一回见识这样的宴会,虽觉新奇,却压下了不体面的东张西望,只规规矩矩跟着他。
偶尔顺势一瞥,也不敢往细里瞧。
房崟岌很快领了那房如碧来问安,楚王摸着眉心,有些轻佻地说:“我这表弟,最擅画美人,让他好好瞧瞧,也好给圣上过过目。若是丑了,生下歪瓜裂枣的皇子,只怕会败了我褚家的好相貌,那可是大罪。”
房家能出三代皇后,除了家世,好相貌也是必备的。
房如碧很有信心地缓缓扬起脸,看的却不是“擅画”的表弟,而是发话的楚王。
这柔情似水的眉目,欲说还休、情意绵绵的眼神,看得范咏稼实在是不舒坦,轻咳了一声。
楚王端起茶盏,喂到她嘴边,柔声道:“秋燥伤嗓,你饮口茶润润。”
房如碧垂眸不动声色,心里却MMP:两个基佬,浪费我表情!
范咏稼自觉胡乱吃醋可耻,劝服自己要大气些,悄悄推了楚王一下。
楚王这才看向半蹲的房如碧,大发慈悲:“起来回话。”
房如碧便缓缓起身往侧边靠。
大房的人虽然心里不痛快,却懂得一笔写不出两个房字的道理,不敢在大事上有闪失,上前替她周全:“请王爷示下,这……是现下便画,还是贵亲休息时再画?”
“大画家”范咏稼急得想抠身边的他,楚王倒是一点不着急,只说:“先作首诗来听听,有画无诗,缺精少神。且圣上纳新,选的是一个有德有才,无能的草包,还是莫进宫闹笑话。”
不想惹煞星发火,房崟岌只得忍了气答道:“王爷所言极是。”
房如碧落落大方走到中央,再行一礼,然后款款落步,行到亭侧,登高往下,几步之间,吟诗一首:秋景有时飞独鸟,夕阳无事起寒烟。
迟留更爱吾庐近,只待春来看雪天。
诗是好诗,范咏稼仔细琢磨了两遍,出声问道:“不知此诗名为?”
房如碧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福了一福,甜声道:“小女不才,还请王爷赐名。”
“哼!”
这就……
范咏稼挤出一丝笑,抢先道:“既是写秋,那就名《秋》吧。王爷,你觉得如何?”
“甚好。”
堂妹当年就是因笑了楚王的诗被刺伤,房崟岌怕露了心思,垂着头附和:“点题点意,实在是妙。”
楚王笑得满意,范咏稼却臊得脸红,趁这时机去瞧那房如碧,果然没有错过她眼里那一丝嘲讽。
此人毫无善意,范咏稼心里有了一丝气,对着房崟岌正经道:“房公子,家道再艰难,也不要亏待了女孩儿。好好的女儿家,闺阁布置精致些,莫寒酸了房小姐。”
房府的富贵,有目共睹,下人的处所都谈不上“庐”。房小姐身上金玉彩宝,提花云锦裙,平纹花罗衣,无一不贵。所以,范咏稼这话明着说房家苛待房如碧,暗里却是指房如碧无病呻吟,为写秋强赋萧瑟。
楚王嗤一声笑出来。
房崟岌垂了头,有些发虚地应是。
房如碧侧头往远处看,只当自己没听见,心里万分后悔选了这一首。原以为节选了这一首稍微冷门一点的宋诗,不怕撞诗,保险一点。哪里知道,让人钻了这个空子挑错。
她脑子里飞快地掰着可能解释的借口,想说“是庄子上或是去寺庙客居”,又怕和原身行踪相背离,只能硬生生地挨过这尴尬时刻。
范咏稼看了一眼还在那笑的楚王,提醒他正事要紧。
楚王收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
房崟岌松了一口气,恭敬地帮着将茶点挪到王爷跟前,“王爷,这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