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妻(43)
“我冲了过去,将他扶起,他眼底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嘴唇乌黑,眼底的黑眼圈一圈圈很是浓黑,瞧着像是数夜不曾阖眼.....”
“我问他,‘爹爹,爹爹,娘亲呢,娘亲说给我带海螺,带珊瑚,还给我做珍珠肉丸汤呢,娘亲去哪里了....’”
崔沁说到这里,几乎是狰狞地笑出了眼泪,顺从雨水一起滑落唇尖,苦涩不堪,
“他呀,眉间皱得发颤,眼角缓缓蓄起泪水,声音沙哑得仿佛几日不曾进水,他说,‘对不起,沅沅,爹爹把你娘亲给丢了...’他说完这话,就扑在雨地里嘶声力竭地哭....”
“我真以为是他把你给丢了,责怪了他整整半年,直到半年后,希家堂表哥入京,一日他不小心喝醉了酒,我从他嘴里得知,是你们希家攀权富贵,以外祖母病重为由,将你和父亲引诱回泉州...”
“再设计让我父亲醉酒睡了一个丫头,趁着他愧疚难当时,逼着他当场在泉州与你和离,父亲次日便被你们赶出了泉州,而你们呢,当夜,就在我父亲被你们暗算的当夜,你的母亲就把你送上了别人的床...”
希玉灵往后踉跄了一步,眼泪簌簌滚落,脸色几乎薄得透明,她抓着袖子捂着嘴痛苦地哭出声来,幽幽呜咽的,凄厉又美艳,仿佛比谁都要委屈。
崔沁眼底掀不起丝毫涟漪,冷漠得不带一点温度,
“原先你们希家只是泉州一普通出海的商户,自从攀上那位权贵后,转眼间就掌握了市舶司,成为泉州第一巨富,这么多年想必你们家在江南已经首屈一指了吧?”
“我一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知道杀父仇人是谁,如今倒是知道了,原来就是赫赫有名的荣王!”
“希玉灵,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得委屈,也不用摆这么卑微的姿态,我瞧着恶心,我告诉你,我爹爹自从泉州回来后,整日以泪洗面,缠绵病榻,最后得知真相时,一口血喷出三尺.....倒地而死。”崔沁手往上撩了僚,“瞧瞧,那血喷了这么高。”
最后崔沁将目光移向希玉灵,落在她身上,平静无波道,“希玉灵,你和荣王,还有你们希家,是我杀父仇人!”
崔沁丢下这句话,转身冲上长廊,云碧哭着将衣裳遮在她身上,搀扶着她离开。
希玉灵如一枚被雨浇湿的枯叶,跌倒在雨幕里,惨无人色。
崔沁沿着游廊往外跌跌撞撞走去,她扶着墙壁,想起午膳吃得那些东西,恶心的往外翻涌,一阵又一阵的。
大夫人沈氏闻讯赶来,瞧见她这番模样,顿时惊得跟什么似的,忙不迭上前搀扶住崔沁,
“三弟妹,你这是怎么了?怎的淋成这样?来人,快去拿干净的衣裳来给三夫人换上。”
沈氏也顾不上旁的,就近扶着她跨入一厢房,扭头呵斥了云碧一声,“你怎么照顾你主子的,能让她淋着雨?你仔细出大事!”
崔沁脸色发白,又呕成这样,多半是有了。
云碧自个儿也淋得湿漉漉的,她还处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呆若木鸡般跟着跨了进去,那头沈氏的婆子已经麻溜地给崔沁找了衣服来。
沈氏拿着衣裳原先还打算让云碧去换,可瞧见云碧也傻了一般,雨滴哗啦啦从衣摆跌落,无奈叹一口气,弯腰问崔沁道,
“三弟妹,我搀着你去屏风后换衣裳....”
崔沁捂着胸口弯垂着身子,她眼底没有泪,只是脸色白的厉害,湛湛的眼眸跟水洗过似的,明亮又纯澈,湿漉漉的,连沈氏瞧着都心疼得紧,语气又软了几分,
“别慌,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第一次也是这般,吓坏了....”
崔沁一怔,悟出沈氏弦外之音后,她脸色腾地一下泛红,那种隐隐的期待仿佛绿芽破土而开,冲散了些心底的阴霾。
她惊慌失措抓住沈氏的手臂,“大嫂,我....”
“不怕,不怕,有我.....”
沈氏朝那婆子使了个眼色,二人搀着崔沁入内换衣裳,那婆子又亲自用干净的雪帕给崔沁绞干头发。
外头沈氏的女婢也找来衣裳给云碧换了新。
崔沁出来的时候,神情已恢复冷静。
至少现在,她还不能让沈氏看出端倪,这件事情太过震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生母做了这样丢脸的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慕家人?
希玉灵怎么有脸回京,崔沁心底凉笑。
不多时,慕老夫人快步带着人赶了过来,瞧着崔沁捂着胸口难受,又瞥着沈氏那略带喜色的神情,猜了个大概。
只是老人家到底稳重,嘴里并未透露半句,只道,“些许是吃坏了肚子,来人,搀扶着三夫人上马车,我们回府。”
她要给崔沁留余地,若真是喜事,那自是无话可说,若不是,崔沁也有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