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没门儿!(36)
天还没亮,透着沉闷的黑,弄巷里的穿堂风卷着刀子,打的门口两盏白灯笼扑隆隆的响。
曲妙妙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定了定心神,才与兄弟一道,迈门槛儿进去。
这府里本就有奴仆丫鬟,设了灵堂,又从侯府调了些人手。
这会儿子,两拨人各有各的主意,正急匆匆的乱做一团呢。
见能当家的人来,几个掌事都围了上来,后头管事婆子闻听消息,也找寻出来。
曲妙妙先是安排了外头的处置,又点宝妆宝梅两个到里头主事,负责一应的香蜡纸表。
伍洋是跟着辛氏白手起家的老人儿,他的白事,底下铺子里的各处掌柜都要过来。
按道理,吊孝的人上门,孝子要在门前跪迎,伍倩倩哭的走不动道,自然没法子来这院给人下跪。
没法子,由辛氏做主,将路喜认了伍洋做干爹,才全了这份礼数。
“少夫人。舅少爷。”
路喜一身白孝过来见礼,话未开口便先跪下,把头磕了。
曲映悬替他姐姐把人扶起,又到灵前上香。
路喜四更天才哭一场,又熬了一夜,这会儿脸上发肿,说话都带着含糊。
“法师们夜里就已经来齐了,春姑姑过来交代,说是做满九表,已经算好了时辰,只等天明就能开始唱经。”
他喘了口气儿,又道,“您先去里头歇歇脚,后头有得忙呢。”
白事里头,一个表为一场,一场一日,九表为满,也就是九天的时候。
老道们念九天的经,家里就得满忙九天。
曲妙妙点头,以示知晓。
姐弟俩进屋,坐着吃了杯温茶,天边才见银灰。
铜铃声响,表了符的转世圆盘转起,身着‘官袍’‘官帽’的道先生便开始做法唱经。
直到过了辰时。
春姑姑从家里来接替了差事,曲妙妙才得空回去。
“阿姐,脚下仔细。”曲映悬搀着曲妙妙踩上杌凳,正要上马车,忽见对面迎着驶来一架马车。
银盖红顶,不见旍旗,却也叫人一眼便瞧出来富贵。
随行婢女几人,手提明瓦羊角灯,一色制式的衣裳,左右护着两队差官。
“怎么还来了官府的人?”曲妙妙小声嘀咕一句。
曲映悬眯起眼睛,瞧清楚了那些差官的衣着,道:“是知州衙门的人,许是蔡大人来了。”
蔡家跟伍洋是亲戚,他们家头首过来,也是在理。
只是曲妙妙忙了一早上,累的不想说话,也懒得下去应承。
她勾勾手道:“你快些上来,落了帘子,只当没瞧见。”
却不想,他们马车还没掉头,却见一提灯婢女过来说话:“我家主子有话问姑娘,可是宣平侯府崔家的人?”
揭起轿帘,曲妙妙朝那马车打量一眼,却不见有人探头。
她笑着道:“敢问你家是谁?”
那婢女却不作答,只笑吟吟的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姑娘只需回答,可是崔家的人么?”
“好没教的,你们上来问话,却不愿言明自己的身份,是或不是,与你何干?”没等曲妙妙说话,曲映悬便拉下了轿帘,叫车夫掉头回去。
“夫人莫恼。”那婢女笑着又上前拦,“起先没瞧见咱们府上的旍旗,还拿不准,不敢乱认,这会儿瞧清楚了,是一家子。”
那婢女微微福身,行礼道:“还请夫人下车说话。”
待曲妙妙从马车上下来,却见对方只是将轿帘撩起。
从那撩起的轿帘望进去,一个梳着圆髻的女子端坐其中,瞧不大清楚模样,但只看那搭在小几上的一只皙白的手,也知道是个美人模样。
那女子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话,却几次没能出声,只笑着摆手,叫底下的人来说。
“我家小姐是来给伍家舅老爷吊唁,又不认识旁人,想请夫人引着进去,我们来添炷香,也就走了。”
曲映悬嫌这些人行事高傲,上前护在他姐姐身边:“你来吊唁便自己进去,何苦藏头藏尾的拖别人的名声?”
他拉着曲妙妙就要走,恰见崔永昌打马从箱子里拐进来。
“姐夫,来了个……”曲映悬上前要跟崔永昌说理。
却见他下马直奔那边马车。
“大……”
大字说了一半,崔永昌突然磕巴了下,才笑嘻嘻的给马车里的人作揖,“大姐姐好。”
“嗯。”应答的声音清脆,像是雨后翠竹一般,爽爽利利的。
“大姐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往家里去呢?”
“大姐姐来住几天?”
“大姐姐……”
崔永昌问了十几句,人家却只捡必要的回答。
“昨儿夜里来的,行的匆忙,想着也没跟家里打招呼,就先在我舅舅家歇了一夜,又听说大舅舅去了,便寻到了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