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难做+番外(175)
想必履癸如今对我,便是这种幡然醒悟的心情。
他终于不再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外面的天空那么美丽,又浩瀚无穷,他是帝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而我又算是什么?
我为自己的认知感到痛苦。
姐妹花被册封为妃的第二日,瑶台便只剩下我和阿秋两人了。青蛮一早便被履癸抽走,她离开时,竟有些如释重负。唯有秭归对我有些不舍,碍着履癸,他不敢说什么,我唯有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余下的宫人们离开。
瑶台宫门外娉婷袅袅的宫女子被换成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
落锁那日,蒙臣来看我。这个向来严肃的侍卫,面上似动了恻隐之心,避了旁人,将刻了神秘图腾的一块符交给我。
“娘娘若是有事,将这块虎符交给看守之人,他们都是我的心腹,定会为娘娘行个方便。”
“将军如今自身也难保,这些东西,还是自己留着罢。”我给他塞回去,他却不收,只将手又放进怀里一阵摸索,掏出一个荷包来。
“这个东西,是娘娘身边阿秋姑娘所有,那日不慎遗失在冷宫门外,臣特令人修补了,还请娘娘转交给阿秋姑娘。”
我接过来,竟是桂叶的遗物,那个四分五裂的玉珏用了极巧妙的手法嵌了金丝,比起原先的古朴来,更添了几分精致。
我有些疑惑,那日他分明不待见阿秋,也未对阿秋流露过任何不寻常之意,怎么今日又表现得如此反常?委实怪异。
许是我的疑惑太过直白,他将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娘娘多心了。”
算起来,我与他也不过粗粗见过两面罢了,可从第一次见面起,他便对我流露出不一样的关心。
“蒙将军,我与你是不是见过?”
他淡淡扫我一眼,“臣是今年才被大王提拔上来,开始在内宫行走还不足一月,娘娘养在深宫,臣怎会有这等福分能见娘娘天颜?”
“那你为什么……我又要如何信你?”
他面上似又不耐,“娘娘信臣与不信臣,于臣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臣不过是受故人所托,在娘娘危难之时照拂一二罢了。”
他“噌”一声,将腰间一柄青铜剑抽出来,放在眼前细细欣赏。
“你受何人所托?”
他收剑回鞘,一双幽瞳在寒冷的冬日里熠熠发着光。
“雪夜孤行,漏夜奔逃,纸莎草,鲜衣怒马,娘娘可还记得?”
“你说什么?”我有些不敢相信,时隔五年,那段我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才忘却的往事这一刻竟重新历历在目。
从有施宫中逃离的那一夜,是他背着我,将我带回去。出征前,是我将唇印在他唇上。千里迢迢来到大夏,是他相送。封后的那天夜里,是他明知失败仍孤注一掷的将我带离这座冰冷宫殿。
整整五年了,我以为自己早已忘记时,竟又重新听到那个名字。
那双浓眉大眼里染上几分讥讽之色,“这回,娘娘可信臣?”
“我信。”
我怎能不信?是誓啊,是我的誓!这么多年来,我再没收到过他的消息,我以为他早已娶妻生子,却从来没有想到,原来我落难之时,他竟换了另一种方式重新守在我身边。
我在这座冰冷的瑶台里度过人生第一个真正的冰冷的冬天之后,多日不见的秭归替我带来一封信,这个常年爱笑的内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笑了,他已经悄悄地老去,他的眉心甚至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痕迹,面上的皮肤也开始变得松垮起。
他不再笑了。
或许他在忧心我失势之后他的去向,我已能够看到他的眉眼中隐藏的忧虑,可我此刻无暇关心,我在瑶台呆的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再没有同外界的联系,履癸说,我有了身子,他会帮我抵挡住那些来自外界的纷扰,而我,只要在瑶台里好好的养着身子,等待我们的小王子出世。
可我却知道,那也不过是这个帝王留给我的最后一份体面罢了。
我将目光落在那封信笺上我更为关心的是他手上的那封信。
信笺一角在一个特定的角度上泛着草木染的绿色,那是有施王庭的独门秘技。
这封来自有施王庭的暗信,不必打开,我已知道那是酋长哥哥所书,毕竟除了酋长哥哥,还有谁会给我写信呢?
阿秋接了信,在旁边帮我念:誓已叛逃,入周,更名伊尹,砗磲剧毒,夏姬失踪,吾妹当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已经悄悄颤抖起来。
寥寥几个字,已经透露出他的关心。
可是他的关心终究来得迟了一步。
那张丝滑的帛从阿秋的手上悄然飘落,软趴趴的躺在地上,可我和阿秋都没有想要捡起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