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压着嗓音骂道:“你瞧瞧你,在这里还敢胡说,今日来吃席的,不是给南陵公府面子,就是给沐国公面子,他们都是从哪里起家的你忘记了吗?”
云州,都是云州。
友人其实有点看不上他的为人,只是多年好友,舍弃不得,只能道:“云州,一年死多少人,你知道吗?咱们能在京都安安稳稳,是他们拼杀出来的,那位刕将军也是拼出了军功,这才能得到赏识,你别总在这里胡说八道,再有下次,我就真不跟你一块了。”
实在是过于得罪人。
那人心里虽然不甘心——他也是世家公子,钦慕折霜的风采,却不被她看在眼里,要是她一辈子不嫁也就得了,谁知道转头就嫁了个小白脸。
这让人心中如何不憋屈?
但刚刚已经得罪了众人一次,也不能继续得罪,只好是低着头,嘟囔了一句:“文也能兴邦。”
谁知道刚说了几句,就见一位穿着红色新郎装的人从游廊而来,走到庭院里面,高兴的冲着他们举杯。他被这脸晃了晃,心中虽然也觉得人确实长的好,可还是心中不甘。
他喝了一杯酒,干脆破罐子破摔,“刕将军,来,我们来喝一杯,祝你新婚大喜。”
友人想要拦住他,却没有拦下。
他着急的很,却见这位刕小将军虽然长着一张好看的脸,为人却老实的很,高高兴兴的道:“多谢你。”
那人要求作诗,刕小将军就红了脸,“我不太识字,正在努力学,我妻正在教我。”
那人愤怒,“你竟然连诗也不会做,如此,折夫人到底看上你哪里了!”
刕小将军就有些窘迫,被人逼着作诗,可能也有些自尊心,就做了一首极为简单的打油诗,友人看不下去,让他适可而止。
哪里跑到人家婚礼上面来捣乱的,再这般下去,明日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谁知道这人却不知好歹,直接吟诵了一首诗句,大笑着道:“你输了!”
众人都有些怒气,怒目而瞪,尤其是云州一脉的将军,看见他的神色都像看个死人。
谁知这时,更过分的话出来,“输给了我,便将衣裳脱光了吧!”
他要让刕晴牙颜面无存,让世人只知道他是个靠脸上位的人。
友人愤怒,然后拖着他走,对刕晴牙道:“他喝醉了,你不要跟他计较。”
谁知刕小将军是个实在人,摇头道:“是我学艺不精,愿赌服输,我这就脱。男子汉大丈夫,在这里的又都是男儿,没有什么难堪的。”
他就退下了上衣。
那人便要嘲讽,谁知道一眼看过去,便见刕晴牙的上半身全部是伤疤。
密密麻麻,任谁看见,都知道是从阎王手里逃出来的人。
友人十分羞愧,恨不得当场人间蒸发,在座其他人也是一般,刚刚有同样心思的人羞愧难当,更有一些云州的将军此时大怒,“我们云州的将军,都是靠着这些伤疤,才能让云州,让大秦安稳,让敌人不能进我朝一步!”
“我们出身地微,但并不羞愧,该羞愧的是你!”
“你刚刚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简直无耻,刕将军这身刀疤,你能捱一刀吗?”
群情激奋,倒是将一场喜酒喝成了结义大会,一位性格暴躁的将军直接脱掉了自己的上衣,也露出了身上的刀疤,“那一年,我老秦差点死了,我拼尽全力活下来,难道就是为了被你种这群小人讥讽吗?”
此时,那人已然觉得不好,可又不想认错,只嘴硬道:“不过是愿赌服输,我又没有做什么!”
正在此时,沐国公走了进来,他听闻了此事,本是在别处跟忍不住跟过来的折泓喝茶,小厮来说的时候,他便满腔怒火,大步的走过去,“你没做什么,那就跟我比比武,谁输了,谁就将自己的脑袋给砍下来!”
这人自然不敢,连连后退,沐国公就沉着脸道:“总有人说,刕将军是为了讨好我,攀附我,那你们是不知道,他左肩膀这一条刀疤,是为了救我被大金的人砍的!”
“不过,我对他这般好,也不是因为他救了我,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我们这些人能活着回来,是因为死在战场的人,救我们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我跟刕将军,莫将军,还有其他的将军们亲近,那是因为我们在战场上同生共死。”
“这般的情分,不是你们这种人能懂的。”
武人们纷纷认同,于是又开始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无人再说刕晴牙左攀附一个石榴裙,又攀附一个沐国公。
而折霜,在听闻了此事之后,沉默了一瞬,才对着秦妈妈道:“好好的,我还没脱他的衣裳呢,倒是在众人面前先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