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9)
话在肚子里兜兜转转,硬着头皮反问:“我不能在这儿?”
“倒不是不能。”白袍男子展开扇子,微微侧身,遥望动静不显的北方,“若想入界,奉劝你收起宝刀,莫要生事。”
沈景之这回反应快:“收收收,这就收,无意冒犯啊,各位千万别误会。”三两下宝刀入鞘,麻溜套上红绸布袋,咧着一口小白牙冲他们傻笑。
几只妖怪嫌恶地瞥着他,站在不远处冷嘲热讽,倒没有上来收拾他的架势。
中心传来异动,外围的又往里挤了挤,那几个再没心思奚落他了,神色急切地围拢过去。
沈景之总算寻摸出点门道,这些个大妖,纵然再不屑和他一小喽啰动手,总有那么一部分脾气火爆嗜血好斗的,打从他们进麒麟山起,估计一举一动都被人家感应的一清二楚。加上刚刚白袍神君模棱两可的规劝,恐怕它们不是不想收拾他,而是不能。
不能的话,难道是为了——入界?
开界,开界,开界……
嘶——
他模糊记得那位神君还说过“百年一开界,开界选十生”,这十生,恐怕指的是三界众生,所以他这个凡人,也在备选范围内。来到此地,无论人神妖魔,都一视同仁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适时界口一开,十个名额选定,余下的必然心浮气躁,又不必顾忌伤人失去入界资格,到时候他身为驱妖师,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会被当成出气筒锤成肉饼的吧?!
沈景之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师父他们,然后抓紧时间跑路。
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至少现阶段他们是安全的,说明段弘文真的只是和他走散了,没出事。
背好青鹘刀,他不敢多留,绕着外围继续前行。
这圈儿不是一般大,走了个把小时,只走了四分之一左右。偏今天出门急,手机落屋里了。
那边的动静已经从窃窃私语转变成大妈逛菜市场一样的喧嚷,想来是界口要开了。也不知道选“十生”要多久,需不需要来个野外PK层层选拔,或者界主出来刷刷随手点十个,秒秒钟完事儿。
好奇心果然要不得,保不齐小命都得丢在深山老林。
沈景之这次走得急,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偶尔有一两句“开啦开啦”,“霜虎那老东西被选中了”漏进耳朵里,不由定睛去看,还是一片乌压压的脑袋,并未看出差别。
莫非因为他是□□凡胎,看不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界口。
这就开选了?
沈景之加快脚程,目不斜视,按开手电在杂草和小灌木间横冲直撞,衣裤又钩开几道口子,尖利的小刺划破皮肉,又刺又痒。
沈景之咬牙忍了一路,到小溪边才放下手电,在裤脚上摸索着摘了恼人的苍耳球。借着溪流洗了手,想了想,干脆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招呼。
溪边树木相对矮小,月光打下来,水面覆了一层淡淡的银光,倒映着岸边兰草的花影。沈景之往前探头,看见自己疲惫惨白的脸。
这叫什么事儿啊,唉——
抻着膝盖站起身,转着脖子活动了下筋骨,刚拿起手电准备蹚水过去,视线一低,水面上倒映出另一个人影。
“谁?!”
沈景之大惊失色,猛地回头,反手握住青鹘刀。对方动作比他更快,小臂粗细的棍棒全力挥下。
额头受到重击,沈景之踉跄着后退两步,摔坐在小溪里。大脑一片混沌,眼前泛起黑晕。温热的液体自伤处流出,条件反射闭上眼,殷红的鲜血便流过眼睑和脸颊,滴落在溪水中,晕染出一片淡红。
费劲地睁着一只眼,欲看清对方的脸,眼神恢复清明之前,迎来第二次重击。沈景之握着青鹘刀的手霎时松劲,眼皮一翻,软绵绵倒下去,淹没在不足半米深的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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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
“他是谁?”
“他好像受伤了!”
“他会死吗?”
“咦,他脑门上红呼呼的好恶心呀。”
“是君上选他进来的吗?怎么选了个要死不活的?”
“快瞧,他动了动了!”
沈景之以为自己会死。
或者说,那人下了死手,力气之大,根本没打算给他活路。
没错,是人。神自诩爱世人,并不伤人害人。妖魔鬼怪伤人,多用灵力碾压,犯不着借助棍棒。
事发突然,不过十几秒的光景他就意识全无,只在脑海里留下个模糊的黑影。
想他大学刚毕业,大好的人生刚刚冒头,出来露个脸差点变成扑街仔。难怪从江水村出发前一晚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不好的预感从不会错,沙雕网友诚不欺我。
头疼。
手脚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