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有几日的路程崎岖,陈倏温声道,躺他怀中会好些。
他看她。
她脸色稍红,但许是确实太颠簸了,她有些不舒服,试着靠在他怀里,接触的,都是他身上的温和柔软,仿佛确实不似早前难受。
他身上的味道,明明陌生,却又熟悉。在崎岖的山路里,让人慢慢放下担心,逐渐安心……
这一段崎岖路程大约持续了四五日。
这四五日里,棠钰要么躺在陈倏怀中,要靠坐在他身上,不得不亲近,也不少时候,他的呼吸就在她头顶和脸颊一侧……
在最后一段崎岖路上,他温声道,“再忍忍,黄昏后就过去了。”
她颔首。
……
临到黄昏时,马车真的过了最后一段颠簸路口。
陈倏松开她,棠钰微怔,正准备从他怀中起身,他握住她的手,沉声道,“还有两刻便到楯城了,你也可以不走……”
棠钰看他。
他伸手抬起她下颚,“我想你不走……”
他越渐靠近,棠钰指尖越渐攥紧。
帘栊被晚风吹起,他阖眸吻上她嘴角,远处,落霞在轻尘里轻舞……
***
楯城留宿,还是住得官邸。
棠钰一直和陈倏分开房间住的,但其实也知晓,夜里陈倏都在,只是没有说破。
今日陈倏在屋中看册子,看到很晚,没有说走,也没有说不走。
棠钰躺在床榻上,想起今日黄昏时,他亲了她。
她没有躲开。
他的亲吻很温柔,同他一样,温暖而令人动容……
棠钰脸色微红,脑海中依稀都是这一路从废都到楯城的场景,何时入睡的并不清楚。
陈倏是真看册子看到很晚。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叶澜之带兵多年,手下不免有死心塌地之人。
短暂沉寂后,这些人流窜在各处做流寇,他这里有,赵文域处也有,有的除却是叶澜之的心腹,还是名将,早前巴尔同燕韩边境摩擦的时候,同叶澜之并肩战斗过,如今落草为寇……
二哥的意思,问他想如何处置?
万州渐近,他回了书信,等他回万州再说。
等册子看完,见棠钰已经睡了。
陈倏熄灯上前。
屋檐下还有檐灯在,灯火有些昏黄,但够他看清脚下,也够他小心翼翼掀起被子,躺在她身后。
他今日亲了她。
她只稍稍退后了些许……
他忽然笑了笑,从今日起,他可以亲她了。
“醒了?”他轻声。
她睡着与不睡着,他很容易知晓,棠钰心砰砰跳着,知晓没装过去,只得也轻声道,“你怎么在?”
她还是头一遭‘清醒’得同他睡在一处,陈倏将头靠在她后颈,温和道,“你不一直知道我在吗?”
棠钰语塞,呼吸都险些怔住,不知他如何知晓的。
也不知他知晓了多久……
床榻上,棠钰很有些窘迫,他握住她的手,莞尔道,“睡吧。”
“嗯。”她轻嗯一声。
短暂沉默,两人都没说完,但又知晓对方还醒了,却都没有睡意。
陈倏道,“六月时,楯城有灵光节,听说在祈福灵树上挂祈福心愿很灵验,这一段不怎么太平,要不,明日在楯城多留一日,我们去给孩子挂祈福纸?”
棠钰想起早前回淼城时路过楯城,那时刚好是灵光节,她当时便挂了祈福纸许愿。
有祖母的,她的,还有小猴子的……
眼下虽然离灵光节还有一月多,但城中的百姓应当已经开始在灵树上挂祈福纸了。
陈倏言罢,棠钰思绪中,跟着缓缓点了点头。
“我睡了。”他低声。
她再次轻嗯一声。
他许是真困了,不多时,她便听到身后均匀的呼吸声,棠钰也缓缓阖眸……
***
翌日,真往祈福灵树处去。
几株祈福的千年灵树上都已挂满了祈福纸,祈福纸写了祝愿,用红绳穿起,又系上了流苏和尾玲,挂祈福纸的人踩着一侧的木梯,将手中的祈福纸挂在祈福灵树上,确认不会掉落后,才又踩着木梯下来,将位置留给旁人。
看了些时候,陈倏和棠钰也去了一侧写祈福纸。
“要我帮忙吗?”陈倏问。
眼下已是四月末,五月初,棠钰的身子已经显怀,躬身是有些不舒服,但棠钰还是摇头。
陈倏笑了笑,没有再坚持。
两人就在邻近的两个桌案上各自写着。
陈倏道,“我写初六吧。”
两人不必写同一个。
棠钰点头,这些日子,她隐约能想起一些初六的事,但还是有些模糊,她好奇陈倏会写什么。
但见陈倏用的笔墨仿佛不多。
陈倏写得是,“初六,小小男子汉!”
棠钰落笔,再次写给祖母,“身体康健,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