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厂公催我报恩+番外(7)
……
姬倾才踏上乾清宫的玉阶,就看见几个外头伺候的太监宫女在墙根处窃窃私语。见着他来,立刻一个个垂手噤了声,脸色煞白地跪下来:
“老祖宗。”
他瞥都不瞥一眼,一张脸寒玉似的,沉默不语地进了大殿。
才跨过镂空金丝木的月洞门,他便大步上前,撩开碎金浮光的衣摆跪下来,玉白的手叠着,轩昂额头靠在手背上:
“臣来迟,请皇上降罪。”
那恭敬里自有股笔挺,就连跪着、也还是矜贵端方,比有些战战兢兢的大臣还要敞亮。
大殿里响起一个阴沉疲惫的声音:“厂臣平身,你也没成想方乾会通敌吧。”
姬倾撩着衣摆起身,站得挺拔。他拱手,肃声道:“是东厂疏忽了,臣万死莫辞。”
斜靠在圈椅里的皇帝揉了揉眉心,脸色越发沉了:“平安伯一族近年声势极大,前些年朕立方宛礼做皇后就是迫不得已,后来又把他那废物儿子方乾塞到朕的兵部里来。若不是这些年厂臣替朕掣肘,这六部内阁只怕都是平安伯的人了。”
姬倾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只觉得皇帝实在闭目塞听,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地附和:“是皇上治下有方,臣不过是皇上的剑,皇上指向何处、臣就浴血何处。”
他说话不卑不亢,却又顺着皇帝心气、全了他的天颜,皇帝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语调里的恨意便消散了几许:“朕早就有废后的想法,但方乾毕竟是兵部侍郎,虽然证据确凿,却还是要厂臣过问一遭,走个流程。证据已经交给大理寺了,厂臣待会就替朕拟一道旨,由你全权查办此事,有了结果再来回朕。”
姬倾领悟了皇帝的意思,皇帝已经铁了心要废后,连方乾的事都不想查,他早就猜测如此,自然有应对的法子,声音里不起波澜:
“皇上,若是只动了皇后和方乾,怕是不能动摇平安伯根基。臣平日也有耳闻,平安伯交游甚广。兵部、都察院、大理寺、甚至六科中均有他的眼线。”
“说到这,臣今夜刚寻着那位擅离职守的郡主,她竟也是发现了有人通敌的消息,于是藏着身份,一路奔咱家东厂来告状了。没成想竟在京城里,被右佥都御史扣了,那右佥都御史当年是在平安伯监考的时候得的进士,想必是有所牵连,才敢扣着她。”
“天子脚下、京畿地界,他竟如此不把王法放在眼里,臣实在心惊。朝中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爪牙,皇上若是想连根拔起,臣、愿做皇上的刀斧!”
说着,腰杆笔挺地跪下去,他说得堂堂、极顺了皇帝心思,就算是司扶风在场,只怕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这颠倒因果、搅弄风云的好口才,皇帝如何能看透,当下一拍桌子,大声道:“好!厂臣替朕拟旨,今日起,东厂彻查所有机构,凡与此事相关者,从重发落!”
姬倾立刻跪伏下去,端端正正、没一点差错,但那艳色的唇却在暗影里勾起来,抬头时,又是一片淡然模样:“还有一事要禀报陛下,臣想着,那郡主虽然擅离职守,但也算为皇上除去平安伯添了柴薪,实在不好追究她擅离西境的事。”
皇帝揉着太阳穴,想了好一阵,才隐约想起那个便宜侄女的名字:“扶……扶风是吧?朕听闻她被弘王教得舞刀弄枪、砍砍杀杀,没一点贵女该有的样子。”
姬倾脸色不变,淡声道:“郡主确实不像皇家血脉,只是她这次算是立了功,若是不赏反罚,恐怕会落言官口舌。”
皇帝一摆手,不屑地笑起来:“这满朝言官,第一个最厌弘王,还会替这没出息的孤女说话?”
姬倾微微一笑,顺着皇帝的话:“皇上常言,言官最是道貌岸然,臣也深以为然,就怕他们借着这个机会装君子,偏生要给皇上置气才舒坦。”
皇帝撑着脑袋一想,瞬间就觉得脑颅发疼,于是挥挥手:“不就是个孤女嘛,厂臣看着处置,至于怎么赏,厂臣代朕想吧,你是秉笔大太监,这种小事,朕就全权交与你了。”
姬倾伏地叩首,声气朗朗:“臣惭愧,定赴汤蹈火,不负皇上嘱托。”
头顶传来皇帝的声音,似乎舒展了心气,于是悠慢了许多:“朕回宸妃宫里了,闹了一晚上,除了厂臣、没一个叫人舒坦。”
姬倾头也不抬,贴在地上恭敬道:“恭送皇上。”
待皇帝走远了,他才冷冷站起身来,亮闪闪的琉璃砖面倒映着他清高的影子,偌大的宫殿沉沉压下来,竟也压不弯那昂藏身姿。
一见皇帝走了,外头侍候的小内官们立刻碎步上来,恭恭敬敬递上丝帕,跪在地上轻声道:“老祖宗擦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