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厂公催我报恩+番外(67)
……
寒鸦灵巧地自松枝间穿梭而过,月光斜掠过松针的空隙,流淌在某人抬起的胳膊上。
寒鸦便宛转飞旋着降落,寒光湛湛地利爪恰到好处地圈住那人疤痕累累的手指,一点也没有伤及他的皮肤。
那手抬起来,指甲上还残留着丹蔻鲜红的痕迹,他抚摸着寒鸦缎子一样闪亮的羽翼,兜帽下俏丽的下颌扬着,柔软唇边勾起一个笑:
“出来吧,杜先生。”
杜柏岩的身影自松树后浮出来,但他走到月光的霜色前,却止步于那夜影边缘,怎么也不肯再靠近一步。那人发出低柔的轻笑,手软软掠过颊边,拂开了兜帽。
底下露出一张哀艳的脸,若他是个女人,便是极致的妩媚,若他是个男人,便是勾魂的艳绝。
那人手背掩着唇,笑起来像娇羞像残忍,花枝微颤如少女:
“杜先生还是那样守信,说了此生不再踏足大胤一步,就一寸也不肯越了这边界线。”
杜柏岩望着他的脸,那月色流淌在他静默的眸光中,渺远又寒凉。过了许久,他才深深吸了口凉气,垂着眸子不敢看对面的美人:
“樾岩,你长大了,为兄甚是欣慰。”
绝美如人偶的男子却骤然沉冷了脸色,他桃花似的眼睛眯起来,装满了决绝的刀光,玉一般的牙齿间咬着狠烈的气息:
“咱家不叫杜樾岩,咱家叫郁秘色,杜先生若是记不住,叫咱家一句大档头便是!”
杜柏岩沉默了,月光雪一样落在大档头身上,而他站在松林影里。银白与漆黑割裂开一道触不到的裂隙,便隔开了一辈子的距离。
良久,他别开脸,眸子里隐约有银光浮动:“当年……是我蠢。我应该答应皇上悔婚的,陈伶俏的心早就飞进了金銮殿,只有我以为,她还是从前陪我看花看雪的那个女子。”
“那样,皇家也不会对杜家斩尽杀绝,我也不会被污蔑私扣军饷,不会被迫叛逃。家族不会被牵连,你……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大档头盯着他,忽然扬起了一个艳若哀花的灿烂笑容,他秀丽的肩跟着轻颤,勾人的妙目里全是薄冷的讽刺:
“咱家现在的样子难道不好吗?”
“恪王殿下就很喜欢咱家的模样啊,当年咱家在豹房当洒扫太监,恪王殿下可是天天用最好的生肉的来喂咱家。”
“听说里头,还有美人的肉呢。想也是,如今咱家有这样的标致,定是那些艳魂不肯善了,一点点啃着咱家的皮、噬着咱家的骨呢。”
杜柏岩的声音有些微的哽咽,他生生咽下喉头沉石般的苦涩,轻声叹息:
“我听说过,每每有大胤的俘虏,我都会去打听。有个监军太监同我说过,你最擅驯兽,在宫中很是出名。也因为这张脸……吃尽了苦头。”
大档头抬起丝丝残红的指尖,怜惜般划过自己的脸,笑声便歌吹般婉婉落下来:
“让我吃尽的苦头的,从来不是这张脸。”
杜柏岩没有说话,他偏过头,望向月色下火光浮动的城关,莽莽松林无边,浪一般漫过城关之后,消失在没有尽头的远乡。
于是他的眼神便平静下来,漫天星斗在他身后缓缓地转,隔了十年的一眼,思念和恨,都是刻骨。
他再看向大档头的时候,脸上便是一片清淡:“不论你如何想,我也回不去了。你脚下的那片土地,我恨不得看它烧成灰。”
大档头望着他,那艳丽的笑一丝丝消散在冰冷月光里,他垂下眼、缓慢地摇头:“没有人希望你回来,咱家来这里,一是送一只小耗子来给你们大汗报信,二是问问,你答应我师兄的事,可曾做到了?”
杜柏岩点点头:“满都拉图会去京师的,请告诉他,多谢他替杜家上下两百口人收尸。”
他顿了顿,偏开目光:“也多谢他照顾你。”
大档头冷笑一声,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消失在松林中。
杜柏岩却淡淡开口:“我还有桩好生意,你看看做不做。”
大档头的身形顿了顿,他没有回头,只是爱怜地抚摸着寒鸦的羽翅,声音冰凉如月:
“什么生意?”
杜柏岩的眸光缓缓沉下来,隐在夜色里,像烧着黑色的火:
“陈家没了,我知道。但陈伶俏不能那么容易的死,我要你们用最狠毒的手段折磨她,不许她死,要让她长命百岁、时时煎熬。”
大档头便哀哀怨怨地叹了口气,轻哼似的冷笑一声:“陈家出事才几天,杜先生的消息倒是灵光,怎么、人留在鬼虏耳朵却留在大胤了?”
“交易?你拿什么做交易,你这条叛徒的命吗?”
杜柏岩并没有被他的尖刻刺伤,他冷漠得如同风扬起的碎沙,天地之间,他早已承不起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