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厂公催我报恩+番外(60)
太子应当同她的兄长一般大,他生得极好看,脸像一块半透明的琉璃,可露出衣袖的手腕就像院子里那些海棠的枯枝,明明最是繁华的年纪,却萧索而寂寞。
那形销骨立的胳膊裹着薄薄一层皮肉,上面细细密密布满了暗红的针孔,大片的皮肤淤紫暗青,隐约泛着死气。
那样多的针孔,几乎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司扶风脑子里浮出千百根银针夜夜反复穿刺过筋骨的模样,不由得头皮微麻。
而太子只是艰难牵起一个笑,颤抖间唇沟深处隐隐可见猩红的颜色,那气息夹杂着腥甜和浓苦的药气:
“别说你自己无用,摇光最以你为傲的。”
司扶风喉头有些梗,她牵了牵唇角,许久才艰难开口:
“太子与我兄长相熟?”
太子恍然的眸光落在她脸上,却像透过她的脸,望向遥不可及的牵念:
“摇光和姬倾是我仅存的朋友,摇光每年进京述职,总会来陪我说话。”
“他是那样有趣的人,跟他说话,好像能闻到大河和青草的味道。”
他说着,眸子里有回忆的光浮动:
“可是弘王府手握西境三十万兵权,我们是最不应该结交的人。所以一年,摇光也只能偷偷陪我三天。”
“我生着腿,却走不下病榻,我长着眼睛,却透不过这帘子。”
“自我病起整整十二年,唯有摇光的声音,能携我看看这世间。”
司扶风看着他苍白而恬静的浅笑,只觉出漫长的无奈和寂寞,她的心也一阵酸涩,声气便放得极轻:
“太……子要好好养身体,兄长一定会回家的,到时候您还要为他接风洗尘呢。”
太子这才惊醒似的收回了眸光,望着她,眸光里星闪浮动,是笑意、也是隐隐的苦涩:
“小扶风,我想再撑一会,我想等摇光回家。”
“每次他走都不能送他,至少这一次,我要同他告别。”
司扶风心里咯噔一下,动了动唇,不知该怎么劝慰他。太子掩着唇咳了咳,只是轻轻地气喘,那指节上泛着淤紫的手、便沾了星星点点的暗红。
司扶风大声喊着太医,几个宫人便从外面涌上来,而姬倾领着孟太医绕过屏风,大步走过来、一把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朝门外带。
太子断续的声音透过人群传过来,几乎有了乞求的意味:
“小扶风,明日、明日再来,我有好多……
“等摇光回来,你替我告诉……
姬倾撩开了厚重的帘子,把她送到帘子外,司扶风望向水波一样合拢的帘子,姬倾垂着眼,笑容苦涩:
“没事的,别担心。”
司扶风焦急地往帘栊后探,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我每天都想来看他,太子说了要等我哥哥回家。”
姬倾点点头,连他的笑容也难得有了悲伤的意味:
“好,你每日都来。”
司扶风便沉默了,她盯着他垂下的眼帘,那烟烟冷冷的睫影盖着眸子,冰玉一样的脸便像蒙上了面纱,再没人能看穿他的思绪。
但她隐隐觉得,他极难过。
司扶风叹了口气,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搂住了姬倾。
一刹那间,姬倾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的心里猛地胀了胀,像一颗埋藏已久的种子终于迎着光撬开了岩层,舒展着纤细枝叶的瞬间,抖落的露水暖洋洋叫岩石也为之震颤。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短促:“你……”
司扶风抬起脸,拍了拍他的后背,却难得没有羞赧的模样,只是朝他安慰地笑。
虽然那个笑分明有着苦涩的意味:
“我也经历过许多生死,但生死这件事,不论如何经历、终究也不会习惯。尤其,是至亲之人的生死。”
“你若是心里不畅快,千万不能憋着。便是喊我陪你打打杀杀,陪你痛饮一场,也好过死死捏着自己的心。”
“又要面对人心险恶,又要把自己的心也困得死死的,这样走久了,真的会走上绝路的。”
姬倾沉默了许久,他垂着眼帘,那幽深的眸光就一路淌进她眸子里去,司扶风却没有闪躲,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姬倾缓缓牵起了一个沉重的笑,他的手雪云一般落在司扶风额头,看着冰冷、却温热柔软:
“好,我答应你。”
“这几日我要守在东宫,你也答应我,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要。不论是查幕后之人,还是有关恪王的一切,若是危及到你自身的安全,不论多么重要的线索,都立刻停手。”
“有任何事,立即来找我,不论早晚。若有人阻挠,只管杀了,我来善后。”
司扶风微微一怔,安慰似得朝他扬着脸笑:
“恪王关在宗人寺,陈家九族并诛,我也不是没经过风浪,你切莫分神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