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厂公催我报恩+番外(135)
大档头缓缓摇着头:“八年了,他从十六岁起,就孤身在查这件事,如果我们能早一点找到他……”
姬倾捏了捏他的肩,轻轻叹了口气:“至少他知道,以后还有我们。”
至少他走得时候,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死神的王座前,他依然能挺直脊梁、笑得畅快。
段澜很早以前就知道,他走得是一条死路,常人的悲欢离合与他早无缘份,他明白这条路的尽头是孤独的死亡。
如今他走到了尽头,却还有人接过他的刀,继续走下去。
那这条路,他没有白走。
死亡于他不值得一提,他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用自己的身躯、为后继者标注了前进的方向。
司扶风慢慢蹲下身子,牵出一个艰难地笑来,她的声音在寒风里微颤:
“真可惜,还没同他打过招呼呢……”
这一路上,很多人的名字都已无从知晓,又或者、他们都有同一个名字,叫做同伴。
大档头深深吸了口冷气,合上妙目,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
“司仲瀛不在这,有幸存的伤员说,他在爆炸前跑了,我要去找他、我要了解这件事。”
姬倾点点头:“我答应过你,会让你亲手杀了他,现在是时候了……不过,他如今身在何处、你可有眉目?”
大档头缓缓抬起眼帘,望向不远处的夜空时,眸子微微眯起来、里头冷光摄人:
“谢梦莱劫走他以后,我们去搜查过恪王府,里头有个佛堂,叫做无量殿。”
姬倾挑起长眉:“你说过,那日皇上……”
大档头颔首:“对,那日皇上梦魇中,也曾说过,靥歌在无量殿等他。”
“我猜测,无量殿是在成嘉三年以后,靥歌被囚禁的地方。恪王一定去过那里,所以才会在王府中复刻了这个佛堂。”
“他似乎对皇位一事并没有图谋,当时袭击城墙守军的侍卫就是他的人,他这样做只会困死自己。所以我想,他就是想留在这座城里,他想看着这里毁灭,那么此刻、他很有可能在无量殿里。”
姬倾沉默了片刻,只问了句:“恪王府搜过了,里头可有危险?”
他指的,便是眼前巷子里的这片狼藉。
大档头抬手捏了捏他的肩,妙目里折射着月光,冷薄而坚定:“没有,师兄放心。”
姬倾点点头,大档头便躬身朝他重重抱拳,翻身上马的刹那,有寒鸦拍打着羽翼落在他的肩头。
他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西屯卫锦衣卫听令,随咱家包围恪王府!”
“反贼司仲瀛,绝不能活过今夜!”
……
月下飞雪,雪中映月。
月色凄冷,而雪色冰冷。
大雪落满了恪王府的瓦顶,那些锋利的挑角一一直刺月牙,在冷光里反射着灰铁般的色泽。
寒鸦便一只只次第落在积雪的屋顶上。
高挑的男人踩着冰雪走来,锦衣卫们已然围拢在王府前,目送着他走向了蛰伏的建筑。
他走得不紧不慢,飞鱼服的衣摆摇晃着,银灰的光泽在雪月里摇曳。
恪王府的大门上泼了血,眼下已凝结成浑浊的暗红,缓缓自漆上淌落,汇成一滩浓稠的腥暗。门没关,大档头只瞥了那猩色一眼,便迈进了门槛。
通往白玉高台的路上,冰雪中四处倒着侍从们的尸体。他们惊恐的眼睛里尚映着月牙的残影,身下绽开了血花,将积雪染出触目惊心的艳丽。
仿佛有人沿着玉阶,栽种了死亡的花朵。
大档头便沿着红白交杂的道路往高台上走,有血水淅淅沥沥地顺着台阶跌落下来,宛若一道绯红的溪流。寒鸦像是嗅到了血腥的甜味,一只只张开翅膀飞旋而下,跟着大档头的身后。
很快、无数只寒鸦聚拢于他身周,逡巡盘桓着,随着他的脚步、一寸寸向无量殿逼近,宛若一道黑色的风暴。
大档头踏上洒满金粉的靛蓝琉璃砖时,扑面是浓烈的酒香。
沉沉的黑暗里,只有地藏菩萨的莲座下摇曳着一星烛光。于是大殿装满了浓影,而那浓影便在酒香里摇晃。
仿佛渗透了琼浆的夜之海洋,妖鬼便在海洋中狂欢飨宴。
黑衣的男子跪在菩萨脚下,他仰头望着地藏慈悲不语的面目,长发和银光浮动的长袍沉沉垂下来,末端铺陈于地面、被酒液浸透,宛若无数漆黑的蛇、蜿蜒着钻进黑暗深处。
寒鸦一只只落下,它们攀附在菩萨的肩头掌中,无声地凝望审视着蒲团上微笑的青年。
“我见过你。”司仲瀛深深吸了满腹的酒香,他仿佛陶醉的合上眼,伸长了雪白的脖颈,发出沉迷的低吟:
“虽然我不记得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