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厂公催我报恩+番外(101)
斯日波看了看紧闭的窗扉,缓缓摇头:“我们在胤人的土地上,不能只从一条路撤离。到时候您带人取道往北,澜川此时应当结冰了,您渡过冰河,就可以抵达北境、脱离胤人的掌控,再从北境取小路回大营。我带人原路返回,一路留下痕迹,胤人一定会来追我们的。”
满都拉图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斯日波,你要知道……”
“我们知道!”斯日波单膝跪了下来,额头抵在满都拉图的佩刀上,声音坚决如冷铁:
“我们回不去家乡了,但我们的英魂会永远守护在您左右,您在何处,我们便在何处。”
满都拉图的大掌落在了他肩上,他的声音和掌心一样炽热厚重:
“你们会回到家乡的,草原的马蹄迟早会踏平大胤的疆土。”
“到那时,四海皆是我们的故土。”
……
应慎端着铜盆从内间出来,盆子里盖着纱布,晃悠的血水漫过纱布、便洇开了绯红的颜色。
司扶风的脸色立刻变了,她伸手去揭开纱布,里头露出寸长的钉子,上面黏着黑红的血肉、有的还连缀着丝丝缕缕的白脓。
她数了数,足足十八根。
司扶风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只静静问了句:
“我哥的腿还能走路吗?”
应慎一头的薄汗,尽管用了麻沸散,但这些钉子围绕在司摇光的骨节和膝盖边上,每一根挖出来的时候,都要极致的小心,稍有偏差就会碰到他的筋络。更别提层层叠叠的鞭痕、烙印、刀伤,司摇光一个人身上、攒够了他好几年才能见到的伤痕。
他看向司扶风的脸,姑娘脸上仿佛异常的平静,那双眼睛直直地看过来,比刀光还要清亮迫人。
那沉冷的神色逼得应慎呼吸一滞,他赶紧挪开眼睛,笑了笑:
“走路是没问题,短时间内是上不了战场了,但是按照下官的方子好生调理,加上世子天生的底子,三五年后便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了。”
三五年……
司扶风微微睁大了眼睛,一个武将的三五年,意味着什么?
她许久没说话,半晌,才慢慢牵起一个平静的笑,轻声说了句:“多谢应太医。”
然后她提起□□,转身就走。
应慎愣了愣,赶紧喊了句:“郡主,您不陪陪世子?”
司扶风回过身,看了他一眼:“他不是用了麻沸散,现在应当还在睡吧?”
应慎呼吸一滞,点点头,艰难道:“是这么个理儿。”
但若是常人,就算知道守着没用,也该陪着哭一哭才对。
司扶风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回过身,深深吸了口冷气,却逼着自己牵起个笑容:
“应太医,我父王问过我一句话,这世上最没用的两样东西是什么,您觉得呢?”
应慎被她问得一愣,想了半天,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司扶风微微垂眼,盯着面前被血水打湿的一小块地面,平静地笑:
“我父王问问题,从来不给答案,他喜欢让我们自己想。因为每个人的答案,终究都是不一样的。”
“若你问我,那我会告诉你,我觉得这世上最无用的两样东西,是泪水和追悔。”
“泪水洗不干净悲伤,追悔改变不了结局。”
“我从记事起,只留过两次眼泪,一次在我的师长离世时,是我的父王盖住了我的眼睛,对我说不要哭、不要追悔,记住他的话、替他往前走。”
“另一次,是在我父王殉节的时候,是我的兄长盖住了我的眼睛,对我说不许哭、不许悔恨,拿起父王的枪、替他扫平沙场。”
她说着,唇边慢慢勾起一个决绝的笑:
“西境还有成千上万的士兵和百姓,他们和他们的亲人,甚至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能活着、于我们这些人而言,就是最好的结局。我的兄长和我都还活着,所以我们弘王府的这点伤痕,于西境千百年尚在淌血的伤疤而言,已然是幸运的一道。”
“您要知道,西境的眼睛不为活人流泪,西境的眼睛……”
司扶风的眸光缓缓落在那些浸泡着血水的钉子上,炽烈得足以融化铁水:
“我们西境的眼睛,只用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她转身的时候,掀起一阵凛厉狠绝的风,刮得应慎一个激灵,浑身的寒毛都从骨缝里立起来。他下意识朝着那姑娘掠着冷风离去的背影喊:
“郡主,您这是做什么去呀?”
司扶风大步朝着门外走,风卷着冷雪穿过门扉,将她薄甲外斜裹的白色皮袍吹得飞扬。
激荡着,宛若白色的火。
她的影子在寒冷天光下拉长,而枪锋的倒影里,刃尖上只挑着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