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醉亦歌亦山河(160)
庄盈颇为满意:“不吵了吧?不吵了我再问一次:列位钦犯,接下来何如?”
常歌小声嘟囔道:“我要去凤凰山。”
祝政问:“你去凤凰山做什么。”
“我同如歌约好的,要带他去凤凰山游玩。”
祝政自觉此事愧对常歌,说道:“我陪你同去。”
庄盈见状,大声唤道:“黑柴。”
老伯自前堂出,恭敬端着一盆温水,站在内间入口处应道:“但听吩咐。”
庄盈边示意他将温水递给常歌,边命令道:“去备快船。一会儿引着二位公子自地道出,借我们的码头顺流,至凤凰山。找个嘴巴严实的船工。”
“遵命。”老伯领命,他走至榻边,将温水递予常歌。
祝政接了水盆,轻轻置于榻尾。他洇湿了布巾,转身想帮如歌擦擦脸,常歌却接了布巾,说道:“让我来。”
平日里,都是如歌打水助常歌洁面。
常歌捏着布巾,悉心帮他擦去面上的泪痕及血渍,又帮他拢了拢发。他在心中默默发誓,如歌此仇,定要血债血偿。
一盆清亮的温水透了几次布巾,淡淡地漾开了血色。
常歌将他面上擦洗地干干净净,又是那个爱干净爱整洁的祝如歌。
庄盈待了一会儿,见二人不再多话,自觉无趣。她走至内间右侧,摸了摸其中一排药柜把手,靠里的三列药柜霎时挪开,让出一条幽深的暗道。
幽凉的气流,不住地自暗道吹来。看来,此暗道另一端,通向外界。
“你们且稍等,黑柴安排妥当,自会来引你们。”颖王说完,转身便要出内间。
“等等。”祝政叫住了她。
庄盈回过了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祝政,又看了看常歌,抢问道:“荆州式微,你二人无处可去,可想来我滇南了?”
“从未想过。”常歌偏过头,直言拒绝。
她仔仔细细地以目光扫视着二人的神色,虽然脸上还残存些似笑非笑的意味,眸子中却极为复杂冰冷。
“此次叛逃,你们可知道未来面对的是什么。来滇南,我保你们无忧无虑荣华富贵。况且,我滇南风气自由开明……”
二人沉默,庄盈愈发觉得没意思。她没再往下说。
“去哪里是小事。”祝政盯住她。人命却是大事。
庄盈的眼神落在了常歌发白的脸色上,一瞬间,她脸上似乎飞快闪过些许愧疚。
“无解。”
她迅速以假笑敛了神色,转身便上了二楼。
常歌注意到,祝政垂着目望着地面,却不自觉地揪紧了自己的广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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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
金陵城。
早朝时,诸位大臣为着吴豫之争是战是和争论不休。
撤,二者已交战数月有余,此时两军阵地犬牙交错,后退一步便是溃败之师。
战,豫州谯郡好取,然而再想进一步,却受到了顽强抵抗,再难前行。
两方争吵不停,羊相只悠悠听着,不主持大局、也不予置评。
散朝路上,御史大夫尹子言仍在心中思虑着此事,一时走神,险些撞上了一位面熟的侍官。
他抬头看了一眼,是悦贤的侍官。点头示意后,尹子言怀揣着满腹心事,向着另一边走去。
侍官叫住了他:“御史大夫留步。”
“何事?”
侍官恭恭敬敬:“悦贤太子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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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殿兰宫,华柱栉比,金栏玉阙。
宗庙殿堂之上,枝形油灯的光在层层叠叠的灵牌之上烁动。
尹子言到达祭先殿之时,华悦贤黯然跪在蒲团之上,怆然神伤。他大惊,上前意欲扶起年轻的吴国太子,问道:“太子何出此行?”
华悦贤静静推开尹子言的手,唤道:“姊夫。吾乃大吴罪人矣。”
尹子言大惊,只得随之跪地,问道:“太子何出此言?”
华悦贤抬眼望了望那一片片林立的牌位,目光落在了景王牌位之上,他说:“交战之时,知北将军身中毒箭。军报本是八百里加急快马,可跑马不过三驿竟猝死,转了普通驿站马匹,如此战报,居然耽误了几日,今日方才送到……大将军的毒伤因此已耽误了许久,眼下,竟不知……”
华悦贤默然。
一席话将尹子言说的字字惊心,他问道:“那……我军……”
华悦贤平静道:“斥候来报,豫州世子为大魏斥候团擒走,典子敬大乱,并未追击我军,转而固守阵线,他自行北上,追击世子去了。”
尹子言大松了一口气:“真乃天佑我大吴。”
华悦贤伤神地看了他一眼:“可我大吴,再无定国之人,一如失了大司马司徒信的荆州。姊夫……吴国会不会,毁于我手……”
尹子言急言道:“太子何出此言!眼下豫州式微,荆州与益州二雄相争,交州不问世事,冀州困于战事,由此来看,我大吴鱼米之乡,富庶祥和,六雄之中最有一统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