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华长公主(130)
可赵桓居然会来。
虽然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谢我?你居然谢我。阿棠,你未免太见外了。陛下是我的弟弟,你是我的妹妹,虽不是一个母妃肚子里出来,那也是父皇的血脉,血浓于水……你这样说,是不是想不到我会来。”赵桓微讶,还用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头微微痛,不过有他在旁边说话,确实消去了得知幼帝不好消息的些许压抑。
…
养心殿收拾地差不多了,带血的物件被撤下,各个地方被重新擦拭过。点了炭盆,龙涎香也点着。
张培元跟几位内阁大臣都在,甚至楚王跟晋王都来了。
大臣们都站着,两位王爷却是坐着。
楚王一身将服,坐在圈椅上少了杀气,多了几分凝重。
晋王久病在床,勉强能靠坐着,只是垂垂老矣,时不时咳上一声,半眯着眼看这殿内的布置。
赵桓将赵棠放在楚王对面的圈椅上,各自问好后,为幼帝施针用药的凌太医便过来行礼:“殿下,陛下高烧不退,最多只能再撑半个时辰了。”
给幼帝看那么久,凌太医还是忍不住可惜。
…
幼帝躺在床榻上,像以往那样一动不动。
以前下朝与他说话,开始赵棠想过若是不能好,那就不如死了。
可他却总是睁着眼,赵棠会忍不住想起刚开始醒来时看到他的样子。他在她的床前哭,戴着顶瓜皮小帽,脸上都哭红了。
在她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中,只有赵杭长得最肖先帝。
他幼年登基,生母又是和亲而来的异国公主,尽管在赵国后宫十数年,却依旧活在王喜的监视之下。朝前朝后的权力都受制与人,更别说给赵杭什么助力。
幼帝早熟,知道这步履维艰的处境也不会好过。
后来她就想,她七年都过来了,或许一开始亦有人那么冰冷地看着她,抉择着让她生还是让她死。
死,就什么都没有了。
生,最多就是让太医多来,多拨些人伺候。
那就这样吧,她都能渐渐好起来,为何就不能相信赵杭终究会好?为何赵杭就不能有活路?
这赵国的君主便是要换人,亦能安排人伺候好他。就这样吧,有一天算一天。
只是她想不到,这一天竟来的那么快。
甚至没有一天。
赵棠没有过多的悲伤或者不可接受,毕竟在一开始他便有所图,他没有依仗,只能靠她看看能否会改变局势,她从没想过与这个弟弟关系密切起来。
后来他中风,她常往养心殿探望,亦不是可怜,而是冷静地基于前朝的考量,以及他以前常来长公主府探望她的回报。
仅此而已。
因此她只是心口闷闷,略看过榻上躺着的人一眼,便道:“凌太医,有没有法子让他最后好受点?”
凌太医摇头:“陛下已意识不清,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有感觉,更不会难受。”
赵棠想了想,道:“那便让御膳房传红豆糕跟红豆粥上来,让他最后再尝尝吧。”
他最喜欢吃这两样,以前每次下朝总会拿来给她,因为自己喜欢,所以也想让她多吃。虽然有时拿了来,半数是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凌太医点头,就有一旁的宫娥快步下去拿。
幼帝躺在床上许久不能正常进食,但御膳房一直听裕华长公主的吩咐,常备红豆粥跟红豆糕。偶尔凌太医许可,他们就将红豆粥研磨地细碎些,浓稠地跟煮好的勾芡水一般,这样幼帝就能喝了。红豆糕就不能多吃了,勉强磨成粉,让他勉强吃点。
万马奔腾刺绣屏风隔绝了人们的视线,留给帝王最后的体面。
几个宫娥伺候幼帝用粥,又用磨成细粉的红豆糕。
进食毕,擦身,换新衣,梳头理发。
幼帝平静无息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没有说一言一语。
享年十岁。
张培元几人纷纷下跪,悲呼:“恭送陛下!”
“陛下!”
……
天,要变了。
楚源看着对面稳坐的赵棠,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就先开口,道:“阿棠,今日我的兵将无令就闯入宫,想必各地很快就会闻讯,大概还会说我有谋反之心。只是我这两年在府养伤,与族人鲜少往来,又无儿无女,所以不在意他人言语。可却担心你一人无从应对,所以还是请了晋老王爷与我一并进宫,有长辈在此,算是做一个见证。”
楚王是唯一的异姓王,数百年由嫡系传下来,有着能与皇室共入皇陵,同受皇室子孙后代祭拜的尊荣。整个赵国江山,甚至都是最先的楚王一起打下来的。
楚王膝下没有儿女,先帝在世时,他便道无意从族中过继孩子。只等日后去世,楚王的爵位由朝廷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