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没等她跨过正厅门口,眼角余光晃过一道白光——
只见那身着墨青色箭袖袄袍的世子爷拔出匕首,直直的朝沈富安的脑袋甩了过去。
众人大惊,云黛的心也“咻”得提到嗓子眼,呆愣在原地。
这……这是要杀人?!
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飞过上空,随后贴着沈富安的头皮飞过,最后“叮”得一声,深深扎入身后的那根高大的圆柱。
一时间,屋内静可闻针。
沈富安双腿哆嗦,目光呆滞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抓出一把被削掉的头发。下一刻,他像是被抽掉骨头似的,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惨白的脸上肥肉抽搐着,再不见讹钱的无赖之色。
“阿缙,你失礼了。”晋国公嘴上斥责着长子,眼中却并无怒色。
谢伯缙朝自家父亲拱了拱手,“是儿子鲁莽了。”
说罢,他迈步朝着沈富安走去。
沈富安吓得直往后缩,双目写满恐惧的盯着这年岁不大出手却狠厉的少年。
谢伯缙低下头,冷淡的黑眸扫过地上那缩成一团的男人,再看他袍摆处可疑的濡湿痕迹,眼尾嘲意更深。
还好没让母亲跟来,不然瞧见这脏东西怕是要几日吃不下饭。
他抬手拔下柱子上的匕首,嗓音清冷,“贪得无厌,必招祸患。你若还想活着走出肃州,现在就收拾东西滚。”
“是是是,世子爷饶命,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若说先前沈富安还想撒泼打滚讨些好处,如今飞了这么一刀,他再不敢有半点想法。国公爷有何手段他不清楚,但这位世子爷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死人一样,实在叫人胆颤心惊。
“回秦州后,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外头乱说。”谢伯缙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匕首,斜觑道,“仔细你的舌头。”
沈富安跪在地上连磕着头,“是、是……小的绝不敢乱说。”
见沈富安落水狗般膝行着往门口去,谢伯缙慵懒抬眼,当看到不知何时来到的云黛时,目光顿了一顿。
那个鹌鹑似的小身板直愣愣的杵在门边,那双瞳仁尤其乌黑的眼眸一错不错的盯着他手中的匕首,像是吓傻了般。
谢伯缙皱了下眉。
低头将匕首收回花纹精致的刀鞘,他朝她走去。
见他靠近,云黛连忙醒过神,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
谢伯缙眉头皱得更深,本来不想说话,但看她吓得这副模样,又记起她是个多病体弱的,怕吓破她的胆,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我的刀只对恶人,不欺负好人。”
见她睁着眼睛没出声,他也不再解释,只道,“外头风大,进屋说话。”
这回云黛点了点头,乖乖走进厅内。
沈富安趁着众人注意力分散,赶紧跑出屋子。
雪地路滑,他脚步踉踉跄跄,还栽了两个跟头,背影滑稽又狼狈。
云黛见状,心里也明了,这个包藏祸心的坏族叔被国公爷和世子爷赶跑了,她不用去秦州了!
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她缓步上前,脚步是这段时日少有的轻快。
“云黛多谢国公爷,多谢世子爷。”她深深一拜,态度无比恭敬。
“都与你说了不用多礼。你父亲于我有恩,如今他不在了,我自然要替他看顾好你。”晋国公抬手,示意她坐下说话,语气温和,“世侄女,你可有想过日后如何生活?”
这可就问倒云黛了。
从前家里有父兄顶着,她吃喝不愁,无忧无虑的过一天算一天。她从未想过有一日父兄会逝去,当真是天都塌了。
眼下她只知道看好家里的银钱,至于其余的事……她没想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付。
晋国公将云黛的茫然尽收眼底,斟酌片刻,他道,“你还是个孩子,年纪小,尚撑不起门户。昨日我回去与我夫人商量了一番,我们有意收你为养女,带你回国公府抚养,你可愿意跟我们回去?”
云黛怔住,去国公府?
在她有限的认知下,国公府就像话本里的天庭一样,画栋雕檐,金碧辉煌,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是她们这种人仰望的存在。
人对未知的事,总是带着恐惧的。云黛心头惶恐,若是被收为养女,那她以后要叫国公爷父亲,叫国公夫人母亲?可她并不想这般称呼旁人,她的娘亲和父亲,是任何人无法取代的。
她这边犹疑不决,身后的奶娘却是喜出望外,面上难掩激动。国公府要收姑娘为养女,那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做梦都求不来的好事!
见姑娘半晌不出声,奶娘忍不住扯了下云黛的衣裳,拼命朝她使眼色。
云黛看了看奶娘,再看向一脸宽和的国公爷,以及并无多少表情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