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微笑,“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叫诓骗呢。孝义郡主,你说是吧?”
云黛:是个鬼,这就是诓骗!
面上挤出干巴巴的笑,“陛下说的是,臣女是自愿服毒的。”
新帝,“……”
行吧,这一对都是狭促的。
他理了理袍袖,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公正严明的明君模样,慢声道,“你们俩这么久没见,定然有许多话要说,朕就不搅扰你们了。这里阴冷潮湿,恒之你也快快出来,莫要叫湿气进伤口,冬日里骨头得疼了。”
说罢,他抬步往外走去。
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扭头看向云黛,清俊面庞挂着温润笑意,“恒之家的小妹妹,你也别担心,最多三日,待新的府邸收拾好了,恒之就能回府住了。此番朕能顺利平叛,恒之有大功,你嘛,也功不可没,朕向来赏罚分明,定不会亏待你们。”
这回他是真的离开了。
云黛站在原地怔了好半晌,还是谢伯缙拿帕子擦了擦她的脸,她才回过神来,但脑子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什么新的府邸?辅兴坊的府邸不是被封了么?你平叛又立了什么功?我也有功?对了,他还说仔细你的伤口,大哥哥,你受伤了?伤得严不严重,怎么伤的?”
“不严重,已经好了。”
谢伯缙一把按住她那双胡乱不安的手,安抚道,“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么。”
云黛轻轻挣了下手腕,语气透着淡淡的幽怨,“我才不信你了,你惯会骗我。”
这埋怨的话叫谢伯缙心头涌起愧疚。
云黛见他突然不说话了,心下奇怪,抬眼打量他。
谢伯缙拉住她的手腕,“走吧,出去再说。”
见他出入自由,云黛心头疑问更甚,“这里真的是牢狱么?”
先前她只想着争分夺秒见他,压根没空去思考为何这牢狱空荡荡的,只有谢伯缙一个人,且他穿戴整洁,半点人犯的模样全无。现在冷静想一想,新帝那个圈套错漏不少,是自己乱了分寸,才傻乎乎地上了钩——
当然,她也没想到一国之主竟会如此作弄人!
谢伯缙知道她满心疑惑,也不瞒她,边走边解释,“这里是牢狱,却不是刑部大牢,而是兵部私牢。陛下登基,大赦天下,这私牢里本就没几个人,这回能赦的赦免,不能赦的都杀了。你别担心,我并未入这牢狱,这些时日一直住在兵部后衙。”
“大哥哥,你来长安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迟迟没有消息?国公爷和夫人、姑母他们都不知道你的下落,皆忧心忡忡,日夜牵挂。我们还以为你被陛下治罪,性命不保……”
“在庭州与你分别那日,我便带兵赶往长安,后与陛下里应外合,将五皇子的势力一网打尽。说来也是我疏于防备,被五皇子豢养的死士射了一支冷箭。”
他稍作停顿,瞧着云黛的脸色,不愿细说,将她的手在掌心握紧了些,“当时伤的挺重,陛下找了御医给我治,又怕受伤的消息传出去,平白叫家里人担心,他便替我瞒下了。不过待我稍有好转,便派人往乌孙送信给你报平安,没想到你竟然寻来了长安。”
云黛小声咕哝着,“再等下去,我都要成望夫石了。”
谢伯缙耳力好,将这细小嘟囔收入耳中,不由轻笑一声。
俩人走出这昏暗霉潮的大牢,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天光,暖黄的光线斜斜照着门前那棵百年银杏树,落英缤纷,满地金黄,浓墨重彩勾勒出永熙元年深秋的轮廓。
……
回到谢伯缙在兵部后衙的住处,云黛把门一关,不由分说替他检查了伤口。
果真在左胸寻到一处新的箭伤,伤口已经结痂,却从那仅离心脏三寸的位置,依旧可想象当时的凶险。
她看到伤口心疼不已,谢伯缙搂着她又一阵好哄,才叫她收了眼泪。
俩人又坐着一会儿话,秋日白昼短,很快窗外的天色就转暗,云黛想到许意晴那边还揣着自己的遗书,得赶紧出去跟她解释,免得叫她和沈元韶白白担心,起身准备离开。
谢伯缙虽有不舍,但长安到底不比庭州,且如今尚住在兵部衙门,有诸多不便,还是送她出门。
“大哥哥,我明日可以再来找你么?”云黛仰头看他,霞光落在她深栗色的发间,透着朦胧如梦的光泽。
“兵部重地,外人不可随意出入。且你一路披星戴月,栉风沐雨,现下既知晓我平安,也该好好歇息两日。”他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语气从容淡然,“别急,再过几日我带你回府住。”
“辅兴坊的府邸?”
“这套被封了,陛下说被裴丛焕封过,晦气,给我换一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