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算吗?”云黛掰着白嫩嫩的手指慢慢盘着,“左相是朝堂半边天,那贺裕年纪轻轻能进会试,可见他本身文采不俗,我虽对他不熟,却听嘉宁和姑母聊天时提起过左相夫人,那是位治家严明的厉害人物,左相的后院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滴水不漏,我想这样能干的夫人,管教子女应当也不会太差吧?而且能被二哥哥提及之人,品行不会太差的。还有,丹阳公主是丽妃的女儿,丽妃那样精明的人,总不至于给她的亲女儿找个差劲儿的夫婿,总而言之,那贺裕是个很不错的夫婿人选。”
车帘外安静了好一阵才幽幽响起男人的声音,“你当初也是这般考虑,才打算和那崔仪好?”
云黛一怔,不是说着贺裕么,怎么突然扯到崔仪身上了?
她抿了下唇瓣,掀起车帘一角,露出半张小脸,细声细气道,“大哥哥,你不高兴了?”
谢伯缙一低头,就看到车窗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滴溜溜望着他,雪地里的小狐狸崽子似的,下颌微绷,“我没有不高兴。”
云黛眨了眨眼,心道这分明就是不高兴嘛,于是哄道,“先前是考虑过崔家,但现在不是没成么,若不是哥哥突然提起,我都想不起崔家表兄了。”
谢伯缙默不作声。
云黛苦恼的皱了下纤细的眉,忽然明白什么,抬眼看向谢伯缙,语气透着笑意,“大哥哥,你这是吃醋了么?”
谢伯缙的脸瞬间板了起来,“胡说八道。”
云黛笑得更欢了,一双漂亮的眼眸弯弯翘起,蕴着万千星辰般明亮,“原来大哥哥也会吃醋呀……”
见这小姑娘嘚瑟起来,谢伯缙夹紧马腹朝马车靠近,单手按在窗格,弯下腰身,黑眸幽深的盯着她,“妹妹若是再笑,别怪我进马车让你哭了。”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可话里的意思却叫云黛顿时笑不出来,忙扯了车帘,遮住自己的脸。
过了一阵,车帘后传来她气急败坏的骂声,“无耻!”
谢伯缙缓缓坐直身子,眼尾上扬,透着愉悦的笑意。
***
翌日一早,驿站门口车马装好,一队人马启程前往乌孙。
云黛为了更适应乌孙话,全程叫古丽在车内陪同,路上也不说汉话了,全用乌孙话交流。
她在语言上极有天赋,经过从长安到北庭这大半年的学习,日常交流基本没问题,还跟着纱君那小丫头学了几句乌孙的骂人话——
大多时间上是用不上的,不过云黛觉着“无耻之徒”用来骂谢伯缙挺合适的。
只是有一回她才骂出口,就被男人按在角落里狠狠亲了一顿,末了,他还擦了下嘴角残留的胭脂膏子,一脸严肃的教育她,“妹妹怎么都不学好?好不容易学一门新的语言,是叫你用来冒犯兄长的么。”
云黛气得面红耳赤,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偏生谢伯缙觉着她这炸毛猫咪的样子可爱极了,拍拍她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叹息道,“小傻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在北庭与乌孙和突厥打了五年交道,你怎会觉得我不通他们的语言呢?”
云黛气得跺脚,握拳狠狠地砸了一下他的胸膛,又怕他跟她算账,砸完就拎着裙摆哒哒跑了。
留下谢伯缙一个人捂着胸膛,哑然失笑。
这般又在草原上行了七日,经过皑皑雪山和神圣湛蓝的神湖,一行人总算到达了乌孙王庭——
上千个洁白毡房散落在这片水草丰美且地势平坦的土地上,牛羊、骆驼、马匹不计其数,那修得平整的道路旁有市集,有零散的摊贩,都是高鼻深目的异族面孔,鲜少瞧见汉人。
是以他们这一行人一走进王庭的范围内,顿时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早已得到他们今日到达消息的昆莫派出亲兵迎接,为首的是一位琥珀色眼睛的高大汉子,穿着颜色鲜艳的长袍,一见到相大禄他们,难抑激动的迎上前去。
双方互相见了礼,以乌孙话寒暄了一阵,相大禄指着一袭鸦青锦袍的谢伯缙,与这高大汉子介绍道,“这位是大渊朝的谢伯缙谢将军,大渊皇帝派他护送达曼公主回乌孙。”
又与谢伯缙道,“谢将军,这位是我们乌孙的大王子乌洛兰,也就是公主的大表兄。”
谢伯缙拱手行礼,用乌孙话道,“久仰大名,大王子安好。”
大王子皱着眉头盯着这谢伯缙,琥珀色的眸中敌意难掩,以左臂抵胸回了个礼,语气却算不得好,“乌孙何人不知谢将军威名,今日得见,果真是难得将才。”
相大禄看出双方的剑拔弩张,忙打圆场,“大王子,公主的马车在后头,你可要去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