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仲宣摇头,“多谢表妹好意,只是我这人清净惯了,也不喜欢太热闹。”
说罢,他啪地展开折扇,又恢复寻常从容翩然的姿态,笑道,“两位妹妹快上车坐吧,日头毒辣,仔细晒伤了脸。”
嘉宁有些气馁,闷闷地上了马车。
许意晴拎起裙摆也要上马车,只是临上车前,又折返到谢仲宣面前,满脸真诚道,“谢二哥平日若是得空,也可来我家玩,我哥哥多,总能寻到一俩个志趣相投的。哦对了,我家还有许多的金器古玩,听说你也喜欢这些,你得空可来看看……”
谢仲宣望向眼前去而折返的少女,她穿着鹅黄色轻衫,绿意枝头星星点点的迎春花般,白皙的脸庞神情诚恳而单纯,对他散发着最纯粹的善意和喜欢。
她的喜欢又与其他女子似有不同,不痴不贪,不急不躁,如沐春风,不会感到冒犯,也不会令人反感。
谢仲宣朝她颔首,轻浅一笑,“多谢许姑娘。”
许意晴见他笑了,也跟着笑了,“谢二哥,那我先上车啦。”
谢仲宣牵着马,“嗯。”
春风绵绵,灞桥河畔,车马络绎,人聚人散,唯有翠柳依旧。
***
船已行了三日,渭水滚滚,最初是浑浊的黄泥色,等客船驶出一段距离,河水也从土黄色变成清澈的深绿色。
云黛站在客船桅杆旁,迎着微凉湿润的河风,极目远眺,两岸青山连绵,潮水平河面静,时不时从山间传来几声野猿鸣叫。
望着船边不断翻起的白浪,她不禁想起去年从陇西去长安的场景。
那时的她,满怀着对繁华都城的期待,像是只放出笼子的鸟儿,对一切都充满新奇,却没想到在长安会经历那么多事……
如今离了长安,要回陇西,她既高兴又担忧。
高兴的是能回到熟悉的家乡,见到国公爷夫妇、谢老夫人、乔玉珠、孙家舅母,还有奶娘和郑嬷嬷他们。
担忧的是,若国公爷和夫人知晓她与谢伯缙的关系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坦白是要坦白的,可是该如何开口呢。
一想到要面对夫人说出那事,云黛只觉一张面皮臊得慌,头都抬不起,遑论开口出声。
怎么办,又有些想躲了。
“妹妹何为叹气?”
身后遽然响起的男声吓得云黛心头猛跳,等回头看见腰佩匕首,身着苍青色联珠对狮纹锦长袍的俊美男人时,她紧绷的肩才放松下来。
“大哥哥,你走路怎么都不出声?”
娇声嗔怪了一句,她又往左右看了看,才发现琥珀和纱君都退到雕花木门内,只露出半截裙摆。
“明明是妹妹想事太专注了,这才没察觉我来。”
谢伯缙走到她身前站定,低眉看着个子才到他胸前的云黛,这般娇小一只,他一件袍子就能将她从头到脚罩得严严实实。
收回思绪,他又问了一遍,“方才为何叹气?”
云黛身子靠着桅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仰脸盯着男人的面容,轻柔的视线在他英朗的五官逡巡,最后对上那双沉静幽深的黑眸,才轻声道,“我在想,见到夫人之后该怎么办。”
“嗯,想出对策了?”
云黛摇头,娇美脸庞透着迷茫,“没有,所以才叹气。”
这诚实的回答叫谢伯缙失笑。
他上前与她并肩站着,远眺着两岸的景色,嗓音沉稳,带着安抚的意味,“你不必叹气,等回了肃州,我自会告知父亲母亲你我的关系。便是要责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他偏头看她一眼,“是我先对你起了心思。”
云黛脸颊泛红,目光不自在地转向波光粼粼的河面。
“父亲母亲不是不通情理的老古板,何况此事错都在我。”
顿了顿,他道,“况且我若没猜错,等我们到达肃州,家里应该早知道我们的事了。事已至此,反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妹妹说呢?”
云黛心说,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忍不住问他,“若是国公爷和夫人就是不同意我们的事呢?哥哥打算如何?”
客船在河面有轻微的晃,谢伯缙黑眸轻眯,反问着她,“妹妹打算如何?”
云黛噎了下,水眸睁得圆圆的,“我先问你的!”
谢伯缙轻笑一声,低下头,借着宽大袍袖的遮挡去拉她的手。
云黛要躲,他却不由分说握住她的腕,又往下一点点捉住她的手,有热意从他的掌心传来,透过肌肤浸袭,她半边身子都变得酥软。
“妹妹是又想躲了?”
“没…没有。”云黛摇头,抬眼见他只是想牵她的手说话,并没其他意思,稍稍松口气,又催道,“哥哥快回答我,不然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