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伯缙浓眉皱起,“不可。”
裴青玄挑眉,“为何不可?我看你这小妹妹分明对你是有情意的。”
谢伯缙抿唇,想到不久前的夜里,云黛窝在他怀中温声细语劝他别请旨的模样。
“我先前逼她逼得太紧了。”他沉声道。
所以他不想再逼她,让她被迫接受着一切,总要叫她自己做一回选择。
裴青玄闻言,不赞同道,“恒之,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你看我,先前就是想着情投意合,觉着你对那人好,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人家,她也会同样对你死心塌地……可人家呢,青梅竹马的情谊,从小定下的婚事,本来都要过门了,等我被父皇贬去北亭,她转身就嫁给他人为妇。”
谢伯缙看向眼前语调温润,神色却透着冷清的男人,他知道他口中的“那人”是谁,李太傅之女,原定的太子妃,现在的楚国公府世子妃。
“上巳节那日,我在曲水畔见着她。三年了,她没什么变化,就连对那楚世子笑语嫣然的模样,都像极了当年她对我的模样。”裴青玄冷笑道,“我当时就想着,早知如此,三年前我就不该心软,将她一道带去北庭,也胜过放她在别的男人身边恩爱情深,剜我的心。”
谢伯缙压低眉眼,“我妹妹与楚国公世子夫人不同。”
“或许吧。”
裴青玄扯了扯嘴角,抬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乌孙不乏好儿郎,你妹妹又生得那般好颜色。恒之,你自己好好考虑吧,别像我,如今只剩悔恨。”
谢伯缙低低嗯了声,也没再多说。
三殿下其他方面都好,唯独在与楚国公世子妃有关的事上容易偏激。
两人不再说□□,敛衽往紫宸殿而去。
***
云黛前脚离开皇宫,后脚消息就传到了未央宫。
得知三日后盛安帝还特地设送行宴,丹阳公主大为光火,一张姣美的面皮因着愤怒而泛着斑驳的红,“她凭什么?这小贱人真是走了狗屎运,竟叫她翻了身?可恶,实在可恶。”
丽妃懒洋洋逗着猫,语气算不得好,“你还是想想该如何与你父皇求饶吧。”
丹阳表情一僵,“母妃,父皇他……他不会与我计较吧?我可是她亲生女儿。”
“若是先前,他或许不会与你计较。但如今那沈云黛成了乌孙公主,背后有乌孙撑腰,那乌孙使者又专门向你父皇讨要说法了,你父皇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可是。”丹阳满怀期待的看向丽妃,“这事母妃你不是帮我收尾了么?父皇应当查不到我身上吧?”
丽妃闻言,掀了掀唇角,冷冷吐出两个字,“蠢货。”
丹阳脖子一缩。
就连丽妃怀中的狮子猫也受惊般“喵”了一声,从主人的怀中跳开。
“养不熟的小畜生。”
丽妃皱了下眉,抽出条洁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如葱管般娇嫩的手指,淡淡道,“我已派人请你父皇过来用晚膳,待他来了,你自个儿负荆请罪,就说你一时糊涂。到时候我会帮你说话,顺便提出你的婚事,你老老实实应下来,便是看在左相的面子上,你父皇也不会苛责于你,你可明白?”
丹阳面如死灰,跌坐在榻边,迟迟不语。
丽妃见她这样子也不着急,袅袅娜娜的起身,唤来宫女伺候她梳妆去。
望着那轻轻晃动的水晶珠帘,丹阳目光逐渐失神。
难道她就别无选择了么?
***
这日傍晚,云黛一回到鸿胪寺,就见到挎着包袱等她的琥珀。
得知人是谢伯缙送来的,乌孙使团颇为微词。待云黛解释这是从小伺候她的丫鬟,相大禄想着不过一个婢子而已,也就答应留下来。
主仆再度重逢,自是有无数话要说。
一直说到暮色四合,夜深人静,琥珀提到云黛不在府上的这些日子,还是忍不住叹气,“二爷和三爷急得心肝儿都焦了,府上的气氛也压抑得很,奴婢日日守着院子,生怕姑娘您在外吃不好睡不好的。”
云黛也惦念着府上的情况,想到再过几日便要离开长安,是该好好与长安的亲人朋友们道个别,于是轻声安抚着琥珀,“明日得空我去一趟端王府,再回去探望三位兄长。现下夜也深了,咱还是早些歇息吧。”
琥珀连连称是,服侍着云黛歇下,一颗心却七上八下的,忍不住去想,若姑娘真回了乌孙,那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翌日一早,云黛梳洗停当,向相大禄打过招呼,便带着琥珀纱君一道出了门。
她今日并未作乌孙打扮,而是穿着件丁香色绣花短襦,下着梨蕊绣花夹缬罗裙,身披泥金印花填彩菊花纹花边的帔子,挽着如意髻,缀以清雅的珠花首饰,与昨日的明艳富贵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