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起身散去,端王妃特地留了庆宁和嘉宁一步。
云黛跟在三位兄长身后慢慢走出锦桂轩,沁凉的夜风送来淡淡的桂花香气,以及他们身上清冽的酒气。
“云妹妹,嘉宁那话你就当她放屁,可别往心里去。”谢叔南悄悄与云黛咬耳朵,“她啊,就是被我姑母姑父惯得无法无天了。”
云黛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嗯,我知道的,我不会在意的。”
“下回她再对你无礼,我帮你报仇。”
“三哥哥你可别冲动,我们如今住在王府里,不好叫姑母为难的……”
“哎,这你放心,我顶多是抓只毛毛虫啊死老鼠什么的吓吓她,反正姑母知道我自幼顽劣,大不了就坐实了这顽劣之名呗。”
见他这副混不吝的模样,云黛憋不住笑了,眼底也染上几分真切的笑意,“三哥哥,多谢你。”
“嗨,你是我妹妹啊,我不帮你帮谁啊,我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的,何况嘉宁那死丫头既没理也没礼。”
前头谢仲宣回过头,看到后头两人挨在一块儿说悄悄话的亲昵模样,眉心一皱,缓缓慢下步子来,伸手拎住谢叔南的衣领,“你喝得一身酒气凑妹妹那么近作甚?也不怕熏着她。”
谢叔南被拉开,有些不高兴,“我跟云妹妹说话呢,再说了,哪有酒气了!”
谢仲宣不理他,拿出折扇在云黛跟前扇了扇,又轻声道,“莫要为着些不相干的人烦恼,待会儿回去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出门游玩,得有个好心情才是。”
云黛仰起脸,朝谢仲宣笑了下,“二哥哥,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谢仲宣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那双桃花眼里盛满如水温柔,月夜清辉中有藏着几分宠溺。
谢叔南在旁嘟囔着,“二哥你也喝了酒,别碰云妹妹。”
谢仲宣道,“我比你喝得少。”
“哪有,明明喝得差不多。”
兄弟俩为着喝多喝少争了起来,走在最前头的谢伯缙与小郡王回头看了眼,又继续聊着方才之事。
“子实若有空,还是得管束二表妹。她看不起云黛,便是看不起我们晋国公府这门亲戚。”
“表兄这话言重了。”小郡王抬袖擦了擦冷汗,忙赔罪道,“你放心,我明日一定好好敲打嘉宁,绝不会让她再冒犯云妹妹。我母亲方才留下她,肯定也会教训她……”
谢伯缙面色不变,“希望她知错能改。”
小郡王一怔,莫名从这话听出些意味深长的味道,他再打量谢伯缙的神色,却是瞧不出任何端倪,只当自己多虑了。
且说另一头,端王妃屏退一干下人,板着脸看着下首的嘉宁,“你到底怎么回事?云黛头一日进府,谨言慎行,话都没多说两句,她是招你了惹你了,你要这般刻薄于她?你比她年长又是主人家,不求你与她亲热相待,起码你得拿出些主家待客的和善,这些年你的规矩礼仪都学进狗肚子里不成?”
嘉宁从前也没少被母亲教训过,可却是头一次这样劈头盖脸的骂,心头有些不忿,嘟囔道,“我哪里刻薄她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她本来就不是舅父舅母的亲女儿,也不是我们的表亲。三位兄长来府上,我自是欢迎的,可她……她算个什么东西!舅父舅母愿意宽待她,就把她留在陇西呗,何必要带到长安来攀亲……”
端王妃怒道,“怎么,听你这意思,还怪起你舅父舅母了?”
嘉宁撇了撇唇,没哼声。
端王妃单手撑着榻边桌几,冷哼道,“我若告诉你,最开始是你外祖母让她来长安,且我在信中也曾邀请云黛来长安做客,你是不是还要埋怨我与你外祖母了?”
嘉宁哑然,又猛地想起云黛手中那枚水色极好的玉镯,那是外祖母从前常戴的。不曾想没赠给亲外孙女,反倒赠给一个出身卑贱的外人。
眼见母亲动怒,庆宁赶紧出来打圆场,又用手肘撞了下嘉宁,“你快与母亲赔罪。”
嘉宁才不想认错,她觉着自己根本就没错,她堂堂郡主,王爷之女,身上流着尊贵的皇室血脉,为何要与一个小小孤女当姐妹?舅父舅母想报恩,当初给那孤女一笔钱不就好了,何必还领回家?到底是野蛮地方,没有规矩礼法可言。
可碍于母亲与长姐的目光,她只好恹恹的低下头,“母亲,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不刻薄了。”
端王妃拧着眉头,依旧不满女儿这副态度。
庆宁见状,赶紧上前替端王妃拍背,柔声道,“母亲别生气了,嘉宁年纪还小,晚些我再慢慢与她讲道理。”
端王妃看着温婉知礼的长女,再看那眼皮比天高的幺女,心头一阵烦闷,早知幺女养在宫里,会养出这副骄矜自负的德行,她当初就是拼着得罪太后的风险,也要将女儿留在身边养。现下好了,养出一身臭毛病,真当她自个儿跟丹阳一样是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