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馔头牌(2)
其实也不怪李夫人生气,自从年初以来,江南各处的水文都是潮高浪大,渔人为了保命,很少有人到下游打渔下网,为了网罗到这十条够大够肥的鲥鱼,李夫人可是亲自上阵,费了不少功夫才得此十条,可谓珍贵!那些富商不在醉仙楼里吃饭也就罢了,竟然还把那十条鲥鱼也带走了,这举动无异是狠狠打了醉仙楼一个大大的耳光,李夫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她当下就命令静言,无论如何查出此事起因,她非要弄清楚,除了自家的醉仙楼,还有哪一家酒楼能做出更好吃的清蒸鲥鱼!
几天之后,李夫人得到消息,说当日的富商集会改在了秦淮河上的天香舫,听说那一日天香舫中巨贾云集,珠围翠绕之下尽显富贵盛气。最重要的是,听说最后的一道菜“十全十美”是天香舫的头牌姑娘汝俊小姐亲自做的,一拿到大厅中,就引得所有人观目注视,还传说这“十全十美”是寻得珍贵鲥鱼而做,鱼肉入口即化,最神奇的是那鱼肉竟然没有刺!众人皆知鲥鱼刺多,而天香舫的清蒸鲥鱼竟然没有刺,这事一时传为京师奇谈,食客蜂拥而至天香舫,醉仙楼生意自然大不如前。如此一来,李夫人再也坐不住,非让静言出面,打听出这天香舫的底细不可!李静言无奈母亲紧逼,才有今日之行。
严世忠看李静言不语,笑着问道:“静言兄,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为何你的表情竟然如此凝重?”
李静言不好意思地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家中锁事,一时心烦,既然严兄来了,不如给小弟讲讲这秦淮河中的新美旧爱。”
严世忠笑道:“说起秦淮风情,我还是略知一二!可惜近日来我寻美不遇,一直觉得是一大憾事。”
李静言一听,立刻问道:“寻美不遇?可是指你上次去天香舫的事情?”
严世忠有些尴尬,上次他被人从天香舫上赶下来的事情一直被学友间传为笑谈,只是想不到这个傻子李静言竟然也知道了!严世忠忙冲着李静言说道:“胡说!我去天香舫怎么了?和寻美不遇根本就没有关系。我上次去天香舫,因为身体不舒服,自己提前下了船来,再说那天我家娘子还在家里等我,我如何能不早些回家?”
看看李静言正认真地听自己说话,严世忠打起精神,夸张地说道:“说起这天香舫,当真是京师第一名船!不说那舫间如何豪华气派,单就那位天香舫的汝俊姑娘,就值得咱们花上千金万金见上一面的!”
李静言也是上次偶然听学友们说起严世忠偷偷溜到天香舫上偷看那里的头牌姑娘,却因为身上没钱而被打下船来的事情,没想到严世忠今天提起天香舫的事情,竟然还是口沫横飞,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听着严世忠把天香舫夸的如同天堂,李静言忽然问了一句:“这些都是次要的,请问严兄,那天香舫菜品的味道如何?好吃吗?比京师里的醉仙楼和太白阁如何?比之八仙楼和迎仙楼又如何?主厨的大师傅是谁?是南菜为主还是北菜为主?”
严世忠听着李静言提出的这些问题愣了,自己上次上船是偷偷溜上去的,不仅没吃过那船上的东西,就连汝俊姑娘的面他也没见过,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他自己听了别人说过的话胡扯出来的,现在李静言问他,他如何回答?难道说自己去了一次天香舫,什么东西都没吃过?这事万一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放?还如何在京师学友中立足?想到这些,他半点也不犹豫,顺口胡说了起来,把天香舫说的天花乱坠,一时把李静言听的也傻了。
李静言自小吃遍天下,可是严世忠所说的这些东西他却当真从未曾听说。在严世忠的口中,尺大的大虾盆大的蟹,无骨的鸭子会动的鱼,无一不是天香舫中名菜。加之刚才严世忠提过的天香舫竟然是三层大船,船里装潢富丽堂皇,大有仙境之感,一时听的李静言心下奇怪,这哪里还是妓院,俨然就成了皇家贵戚所居之所。要不是严世忠亲自向李静言讲来天香舫中一切,李静言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地方。
抬头看看秦淮河上一艘艘画舫游走,李静言又笑了。这个严世忠,一定是在胡言!这秦淮河宽不过二十丈宽,如何能载三层巨船?严世忠定然是又犯了吹牛的老毛病!想到这些,李静言呵呵一笑,吩咐书僮收起自己带来的书本用具,对着严世忠说道:“严兄,时候不早了,今日烦劳严兄跑了一趟,时值中午,静言做东,咱们八仙楼小酌!”
严世忠本来讲的口沫横飞,一听李静言要请他去八仙楼,立刻笑着点头说好。他心里想:李静言这小子家里有的是钱!听说他是北方大户出身,在江南也有良田万亩,算是不是折不扣的富家子弟了。今天这顿饭,不吃白不吃!只可惜李静言不像自己是士籍出身,而只是一个普通的民户,所以就算李静言读破万卷书,却还是不能进仕作官,只能捧着一本书苦读!如今能吃他这个傻子一顿好的,何乐而不为?想到这些,严世忠立刻得意起来,他前呼后喝地拉着李静言直奔八仙楼,那架势倒像是他做东请客,看的跟在后面的小书僮春生一个劲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