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打脸日常/说亲(43)
早些年他曾在宫中值岁轮班,见过不少达官贵人。
其中印象极深的,便是这安庆侯府的小侯爷,因太后疼爱的缘故,每每赴宴都张扬异常,又冷心冷面,前些年更是一举灭了边陲小国。
论心思手腕,绝非亲善之辈。
偏这样的人物,好巧不巧落进了冯小小的院子。
握在手中把玩的杯盏一停,方云寒面上含笑,“小小性子顽皮,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还望侯爷海涵。”
“方大夫言重。天家有云,不知者无罪。”
郎君姿态雅致,莹白的长指堪堪圈住杯盏,细细嗅了嗅,待茶香拂来,那双美极的桃花眼略略扫过窗外,方润了润喉笑道,“再者小小她亦待我极好,并未有何不妥。”
他声线清朗,如今又刻意带了虚弱无力,听起来便犹如石溪间潺潺流水,脉脉而来又不失温和。
伸进窗的几束桃枝一颤,无风跌落不少花瓣。
落花本是常事,偏有些小兔子心虚,须臾便有三根手指小心地从窗根探出,稳稳扶住晃悠的枝丫。
粉红深红间,那一截素腕极为明显。
裴衡止低头,将笑意藏进杯盏,一饮而尽。
“听闻方大夫昨日与徐娘子订了亲。”
郎君勾唇,“辞海书局这些年赚得盆满钵满,光是交税,在京都都算数一数二的商户。看来,方大夫果真是有福气的,能得此贤内助。”
“侯爷谬赞。”方云寒拱手,“实不相瞒,这门亲并非学生所愿。若非顾忌徐掌柜声誉,方某.”
“怎得,你们并非两情相悦?”裴衡止皱眉,“这就怪了。”
方云寒眉心一跳,恭敬道,“还请侯爷明示。”
裴衡止轻叹一声,煞有其事地起身,慢吞吞往窗边踱了两步,方才斜睨向肩头发紧的方云寒,“原本这也算是件私密,不好与外人说。只不过——”
他刻意一顿,低眸望向窗根。
缩在桃花枝丫下偷听的人似是听到了他故意放沉的脚步,正紧紧靠着墙壁,缩成小小一团。简单挽起的发髻,在躲藏间,落了不少浅粉深红的花瓣。
许是紧张,少女露出的半截后脖颈,亦染了薄薄的红。
郎君眉眼间的笑意不掩,口中却严肃的紧,“方大夫替我诊脉也算与我有恩,有些事我自是要向着方大夫。尤其你们并非情投意合,只怕其中还有些故事。”
躲在墙根下的人,远比房里坐着的更加好奇。
乌黑的眸子悄悄往上一探,就被裴衡止抓了个正着。那双犹如墨染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做了个嘘的手势,
少女面上一红,乖乖点头咬唇。
“侯爷可是听到了些什么?”方云寒心中一紧。脑海中思绪转个不停。
裴衡止肯亮明身份,必是发现了什么。
这三年,他们几人循规蹈矩,并无错漏。更别说之前知道内情的那些太监,也都被牢牢封住了口。
除了.
想起那双乌黑的眸子,方云寒藏在桌下,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主攥成了拳,面上却还是一派温和。
“是徐娘子。”裴衡止转身,轻轻拍在方云寒紧绷的肩头,“你在宫中当过值,应当明白天家眼线无数。”
郎君清俊的容颜满是讥诮,偏头看过来时却又悲天悯人,一字一句道,“她有了身孕。”
“不可能!”
脱口而出的反驳,是方云寒乱了的心神。只一瞬,刚刚失态的青衫君子便有恢复了惯常温和,“侯爷有所不知,早前我曾替徐娘子把过脉,她小产伤身,已无子嗣缘分。”
“那就怪了。”裴衡止扬眉,“昨日事出突然,王子鸣又是个极为细心之人,密报曾说,他寻了齐院判专程去辞海书局看了徐娘子,开了不少保胎的方子。”
见方云寒沉默。
裴衡止负手,又道,“也不知是谁情难自禁,毁了徐娘子清誉。这会更是连累方大夫绿帻覆顶。”
他说得不客气,掌心在桌面重重一拍,“既然方大夫并不知情,那我就将此事交由王子鸣,好好查查这不知廉耻的贼人,还徐娘子和方大夫一个公道。”
“侯爷。”方云寒面上一白,倒是没有再乱阵脚,忖了忖才道,“此事到底涉及徐掌柜名声,交由官府,只怕是不妥。”
他起身下跪,抱拳道,“还请侯爷看在徐掌柜一介弱质女流,网开一面。”
“方大夫请起。”虚虚扶起无辜模样的方云寒,裴衡止睨了眼窗边偷偷探出的眸子,唇角一勾,意味深长道,“此事全在于你们二人。”
立在悬崖的孤石,有时只需轻轻一推,便可跌落万丈深渊,沉入无边黑暗。
春来多风。
吹得院门口青色的衣摆扬起,方云寒素来挺拔的身影微微佝偻,转头看向出来相送的冯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