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夫人+番外(75)
她抬眸看向他,忽问道:“就像您一样么?”
他微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但旋即便宛然笑道:“对,就像我一样。”
谢晚芳低下头,半晌,说道:“您当初曾劝我‘心有所憎,不必深憎’,但我终是做不到的。”
云澄淡淡一笑,却道:“还有一句我不曾告诉你,”他说,“人生苦短,何必勉强?”
她不由失笑,却又觉得心中充满了苦涩。
少顷,她说:“我想去找我阿兄。既然谢晚芳已‘死’,那在这世上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有些事,我来做便可。”
云澄听出了她想要单枪匹马寻仇之意,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问了句:“你想何时回肃州?”
谢晚芳再次惊讶于他对自己内心的洞悉,顿了顿,才坦言道:“等我祭拜过白鹭就走。”
他点点头,说道:“药和银钱都记得带在身上。”
她默默应下,又以水代酒向着他说道:“大恩不言谢,谢晚芳来生定结草衔环相报。”
云澄举盅回礼。
尽在未言之间。
***
云澄离开的时候又问明了她具体日程的安排,告诉她到时会让人在城门接应将路引送上,谢晚芳便算了算自己恢复的进度后定下了离开的日子,又再三表示了感激。
待得云澄坐上马车后,方闭上眼揉着额角幽幽叹了一口气。
江流看出他心有所虑,便问道:“相公可是在担心方郎君?”
“她此时满眼被仇恨所蒙,抱着必死之心。”云澄道,“只怕刚到西北这条命便没了。”
“那如何是好?”江流对谢晚芳的遭遇也是有些同情,不由说道,“相公可打算助她一臂之力?”
“如何助力,帮她杀了蒲定庸还是上官博?”云澄摇摇头,“这都不是根本之法,但她如今自然听不进去。”
也是。江流心想,自家相公对云家都未曾施以报复,而是将整个家族化为可用之势,又怎会赞同顾夫人以匹夫之勇行事?
只听云澄忽而道:“我帮她,也要她自己能过得了这一关才行。”
江流知他素来欣赏意志坚韧之人,倘若顾夫人是个遇事只会哭哭啼啼软弱无能的,其实相公还真不一定肯搭手。
“那相公的意思是?”
“过刚易折,需得先磨一磨她的性子。”云澄沉吟道,“她离城那日,通知鹰犬处吧。”
江流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是,我会安排。”
云澄看着窗隙外不断划过的田路野景,缓缓说道:“她若能熬过这关,将来应成大器。”
第40章 鹰犬
谢晚芳乔装去了小松坡。
那天夜里太黑,加上她又身体不适,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和白鹭两个是在哪里摔下去的,于是只能凭着大致的方向记忆找到了一处断坡,然而摸索着下到底,却是意料之中地没能够找到一点相关的痕迹。
谢晚芳沉默了半晌,抬手拔下头上的木簪,刨了个坑将簪子埋了进去。
“白鹭,你见谅。”她低声说,“这便当我陪着你了。”
她在原地静坐了许久,才又起身朝山下走去。
远远地她就已经看见了那座已几乎被烧成废墟的宅子,听说安国公府对外的说法是蜡烛被打翻点燃了帷幔,加上人又病着,所以两个都未来得及跑出去。
是啊,她充满嘲讽地想,原本差点就该跑不出去了。
忽然有一列车马自山间道上而来,谢晚芳听得马蹄哒哒和车轮滚动之声,于山林掩映处循声探过视线望去,发现那骑马走在最前的竟然是顾照之!
她倏地攥紧了掌心,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谢晚芳随之悄无声息地潜至不远处,隔着掩体望去,才发现原来那些马车上坐的是一群大慈寺的和尚,只见安国公府那些随行家仆们在长风长露两人的安排下迅速在空旷处铺设好了一片茵褥,又在四周立起了佛幡,随后那些披着袈裟的高僧即纷纷入座,双手合十,开始唱起经来。
她看见顾照之就站在那里,背对着自己的方向,
谢晚芳忽然想,如果手里有弓箭就好了。
良久,她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终是转身离去。
清风乍起。
佛幡被吹得曳动不止,顾照之低头看着掌心里静静躺着的,用金箔拼好了残缺处的那枚玉铃,久久未动。
长风和长露对视一眼,到底是犹豫着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道:“世子爷,该把夫人的东西交给大师了。”
顾照之将玉铃轻轻握在手中,接过长露呈上的锦盒,便要迈步上前。
“世子爷,”长露踌躇地道,“国公夫人说这五花树只有一套,您若给了这支出去那就不齐全了,将来……将来怕不大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