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赋+番外(93)
时近漏夜,灯火已繁,端午节是东京的盛事,此刻万家灯火照夜明,又兼夜空繁星,恰是一副太平清明图。杜家又处繁华街市之中,连怀衍几人出了门,便见街市灯火正若光灿星华,杜家派了三辆马车送他们,几人在门口便各自分别。
安秉舟还有简夷跟顾家兄弟四人同路,两辆马车便一并同行,简夷颇有风流名士的姿态,叫敞开车帘吹起风来,又叫安秉舟也照做,顾隽看了外面繁华感慨道:“难怪人人皆道汴京繁华,此时禁漏仍见花深,有银蟾光满,交光星汉,又闻丝竹弦管向晓声,都人竟未散。①”
安秉舟隔着马车听见笑道:“顾大兄见物吟咏,真要将天下都写进诗词了。”
简夷也笑,跟着顾隽吟道:“愿岁岁,见此丹霞。”
再说安家这里,自从安迁中进士之后便授了官职,先任正九品大理评事,如今外任做了襄阳府知府,亲眷皆留在东京,只带了一名妾室随行。
付氏先前已收到消息说安秉舟会晚些回来,却是漏夜仍未归,便有些心急,带了人在门口等着,见到安秉舟终于回来便指摘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安秉舟笑着上前扶她进门,任由她说了自己几句,如今家中也有了不少奴仆,只是付氏仍是操心甚多,他父亲又添了几房妾室,叫她心事越来越多。
等耳边声音渐渐小了,他才道:“今日帮了一个同窗的忙,他家宴请答谢,我们早走了未免失礼,这才回来晚了。”
付氏这才冷静了些,又听儿子道:“说来奇妙得很,今日叫我们无意间得知我这同窗的表妹,一个竟然叫灵雨,另一个叫阿鱼,如今在一户姓杜的人家。”
“当真?”付氏闻言欣喜,“那户人家怎么样?他家还有个小的,他如何了?还有你文婶子……”
“娘莫急。”安秉舟打断她,将她所问慢慢道来,“尚不知这户人家是做什么的,但是看着门庭清贵,家中两个郎君还专门请了先生去教导,今日见到灵雨姐姐跟阿鱼妹妹的时候,便见家中长辈都是爱重的,阿鱼说她们当年去了吴县,今年才回的东京,只是未见到文婶子跟李家小弟,不过想来应当是在家中。”
付氏听了更是为她们欣喜,“如此便再好不过了,我跟你爹当年听闻阿鱼他爹意外去了,急忙赶回去看,她们竟已经离开了,叫我懊恼不能。”说着又道:“如今知道她们过得好就足够了,只是她们这些年不在东京,那你李大叔的坟茔可有人祭奠?”
安秉舟倒是没想到,摇摇头,付氏便道:“真是怪我思虑得不周全,那时该问问你方大叔阿鱼她爹葬在何处,去祭奠一番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内院,安秉舟送母亲到住处才回来,见屋中点着灯,听到他脚步就有人推门出来,是个相貌清秀的侍女,“郎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今日也不带了人出去。”
安秉舟将手中的匣子递给她,听她口气责备,笑道:“你猜我今日见到了谁?”
侍女却懒得理他,拿了匣子进屋去,“我怎么知道你见到了谁?你一天天交游广阔,太太都……”“我今日见到了阿鱼。”
她头也不回,顺着接道:“你见到阿……”她回过头来,“阿鱼,你见到了阿鱼!”
她将匣子放下,兴奋地拉着他袖子,“你在何处见到了她?她过得好吗?”
安秉舟却卖起关子,暗笑不语,她便端了茶来求他,这才慢慢说来。
此时杜府之中未眠之人亦有不少,连氏跟杜贺生讲起今天连怀衍的几个同窗,“我瞧着都是不错的,那个叫延思,还是名门子弟,可惜已有妻室了。”
杜贺生叫她莫急,忧道:“咱们这个官家呀,今日又将我推到众人面前,正赏着龙舟,翰林院那批学士正作诗呢,他突然问我东京风物可还习惯,我回来的时候叫那批学士死死盯了许久,怪我抢了风头。”
连氏撑手坐起来,漏着月光看向他,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给个准话,这是要你自己参会领悟,还是怨你坏了许贵妃的事要故意为难你?”
杜贺生将她拉下来,训诫道:“不可非议官家。”
连氏只觉好笑,冷冷说道:“若非他身份,我真想去问问他了,莫不是还想等我们家自己把女儿献上?也不想如今自开朝以来,后妃多出自武将世家,要么就是低微小官跟庶人之女,从未听闻士大夫媚上、献女求荣的,若是惹得我急了,管他礼聘选妃,直接拒了,顶多贬你到岭南,我们娘几个在家中等你回来。②”
杜贺生被她的话逗笑,踢了被子坐起来,“良人莫恼了,岭南甚苦如何去得,官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了,他若想聘选,圣旨总要到中书门下来,为夫这官职不就正管此事?若是不合祖制,自然可驳回去,若是礼重非凡,也知晓了他算爱重,进宫也是有了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