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赋+番外(263)
她将信合上笑了起来,走到书桌旁畅意书了一联字,连怀衍散衙归来之时正见她挥毫,“陶儿怎么这么好的兴致?”
阿鱼放下笔,叫他去桌上看那书信,又有些自豪,“今世不少文人小瞧女子,忘了尚有红拂女、聂隐娘这样的女刺客,翰林院里又新修《唐书》编排武后杀女,摆明要叫女子俯首,如今只素荣一个,就叫他根基尽毁。”
连怀衍此时也看完了信,闻言跟着笑了起来,“也是我夫人摸透了这诡谲风云,大功还是你的。”
阿鱼笑道:“这大功表哥给我记着就是,向上禀报时只讲府里有个丫头被贾川息看上了去他府里做了个妾,这丫头平日在你我身边也是常伺候笔墨的,懂几分大义,后来得了贾川息宠爱,红袖添香时被她发现了这书信,叫她及时给到了你手中。”
连怀衍又接着补充:“王相早就露了颓势,近几年搭了陈家,倒叫他们气焰又长了,这信跟折子都不能通过驿站送去,我叫封珧快马送回京,直接送到祖父手里。”
“这折子一上,二皇子那些吉兆不说被毁个彻底,陈皇后是再没底气敢招惹姐姐了,中宫该有的贤德、后妃该得的宠爱她一样没有,官家还容不容得她这个皇后跟陈家都另说。”她娇笑起来,将信上的折痕一一抚平,“这就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也该将素荣接回来了,从这信看来,贾川息的罪可大了,为了一己之私跟上官勾结祸害百姓,够他下御史台狱了,他虽名门后裔,往后日子或许还好过,但是也不能容下素荣了。”
连怀衍赞同她的话,“且去想个法子将她接回来,她也算是立了功。”
阿鱼便道:“法子是想好了的,就说我今日见着她,回府就有些想念了,将她接回来住上几天,封珧若是快马回京,五天足矣,不出半月朝廷定有旨意来凤翔,耗过这半月就是,至于素荣的身契,当初给贾夫人那张是假的,想是她一直也没想着给素荣脱了奴籍,从未去衙门里对过,我们也算彼此彼此了。”
当夜封珧便拿了书信跟折子返京,一路骏马驰如流电,风尘仆仆赶到了东京连府,将所携物什交付给了连学林。
连学林才打开折子便备受震撼,将书信翻开来看,先是震惊于内容,又确认是王相笔迹无疑,心中激荡难平,一时喜终于找到了王相隐瞒旱情的证据,一时又愤他为了谋得吉兆不顾百姓生计,若非此时夜深,竟想漏夜进宫面见官家。
翌日虽不需上朝,他却五更便起身了,轿子一路到宫门外时天还不曾亮,等终于开了宫门他便下轿子进去,看门禁军见得人来也是一惊,等看清了人才道:“见过连参政,今日并非……”
“老夫要面见官家。”连学林打断他的话。
禁军便上前来搜检了他周身才请他进去,却还忍不住道:“此时官家或也不曾起身。”
连学林闻言便对他点了点头,径直由两位禁军领着到了集英殿,又过了一个时辰才有内侍来请,“官家惊闻连参政来了,即刻便起身梳洗,正在御书房里等您,您请。”
他走出殿去就见一顶软轿停着,内侍遂道:“官家怜惜连参政,特命奴婢等人抬了软轿送您过去。”
他便也上了轿,等到了御书房中脸色却不曾好上几分,铁青着脸向官家行了礼,官家见他神色心中竟也惴惴,上次见他如此还是他当年要封敕许贵妃娘家诸男丁,他当日只差没骂出昏君二字来,如今又见这样的神色,忙赐座于他,“连参政急着见朕是为何事?”
连学林却先不坐下,将折子跟书信送到御案上,“官家因着二皇子出生天降吉兆而欣喜时,凤翔百姓尚处饥难之中。”
官家听他又提此事,心中也有歉疚,当初他明知吉兆人为,却还纵容陈家行事,如今听他冷冷这一句便道:“朕已然明了,三司上报凤翔赈灾做得不错,如今又已经下令凤翔减税三年,朕祭天拜祖已言明罪己矣。”
连学林却道:“官家不妨先看了这折子跟书信,去岁凤翔旱情,若非臣孙儿去了凤翔赴任,恐是还在瞒报之中,民怨他们都敢压下,若不是他连道樾还有几分胆气,几封折子送到了三司跟枢密院,中书门下还推说是公文堆积。”
他看官家看着书信的眉头拧得更紧,又道:“中书门下,如今是谁一手遮天?官家是王相教出来的,他的字迹您不会认不得,他跟陈家当初能攀咬连道樾是为了给德妃出气夸大旱情,这样的话岂不荒唐?德妃什么性子官家会不知?”
他说着愈发惋惜起来,“杜家的大郎,七岁成诗十岁论文,计相压着他是想他一鸣惊人,一甲也不是不能,却因德妃入宫不得不蛰伏,唯恐家中子弟出息过甚招了忌讳,这样的杜家,如此贤良的德妃,会屑于宫闱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