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丑阁(2)
那人壮貌奇伟,尽管,介泽看不真切他的容貌。
“起火,速离!”介泽惜字如金地传声道。
那人不语。
介泽这才意识到他是睡着了,或者被人迷晕,抑或是——死了。
可是介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被大火渐渐烧着、烧焦、烧成灰烬。
介泽感到自己的身子热烘烘地冒着火星,像快要被燃成灰烬的木柴。
被烧死的人仿佛对他说了一句:“大人,好疼。”
眼前的一切突然随着瞳孔急剧放大,放大,再放大。然后倏地缩成一个点,狠狠地撞在介泽心上。
他有些吃痛,大脑轰鸣,怅然若失。死去的人渐渐远去的忧伤和失意是那么清晰……
介泽想挽留住那人,却喊不出他的名字。
束手无策。
周身开始模糊,雾稠如熏香……
梦境定格,重归黑暗……
介泽终于在漫长的梦魇中醒来,他揽衣推枕走出床帷,感觉到薄绸衣被濡了一层薄汗,很不舒服。
雕花的香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熏炉,熏炉内的迷香刚刚燃尽,这是介泽最喜欢的香种——弥留。
弥留亦为木名,相传弥留木死后百年不倒,倒后百年不腐,腐后被山火焚烧,最后剩下的灰裹上露水,凝成蓝色的弥留香。
这种香闻着清甜泛着一股淡淡的苦味,助眠效果极佳。
刚烧完的香灰有些温热,介泽拿起不知道什么人送的如意,一只手揽住衣袖袖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扒弄着香灰。
一阵阴风自下而上吹来,香灰将介泽呛了一下。
“嘿,老友,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一个穿鼠色衣衫的老头不知道从哪个地缝阴沟里浮了出来。
介泽没搭腔,心情很不妙。不知是噩梦的缘故还是因为被灰呛到了。
“呦,抱歉没看到你在扒拉灰,呛到了?”老头没诚意的致歉。然后大咧咧地坐在介泽的榉木小几上,拿起小几上的血红色的果子啃了一口。
“呸,真难吃,这是什么啊?”老头随手丢掉了果子。
“别扔啊,这果子可稀有了,得找到那新冢埋旧骨的坟,然后等七七四十九天后采下坟头草,砸成泥做肥料才能结得了这——坟果。”介泽云淡风轻地使坏。
“啊!你要害死我吗?”老头瞪圆双目。
介泽回了一记眼刀:“您老人家死了百年了,还动不动就死来死去的,不幼稚?”
介泽拍拍衣衫上的灰,又道:“这是寻常果子,我吃不得,作了个法术,摆着看,朽不了。放了三十年有些潮了而已。见谅。”
那老头呲嘴笑骂:“真好,活该,老不死的,吃什么都苦。”
“你骨灰埋哪里了?”介泽打断他的话。
“不是吧,你肯为我做法复活?不过有些事情还没准备好,我瀛洲那边的朋友还没过来,这还没着落……”老人眉飞色舞地说道。
“埋哪儿了?”介泽再次打断。
“阿房宫遗迹那有一古木,木下十尺有方盒,你取来拿冷火烤三天就开了,骨灰就在那里。然后……”老头说得太过激动噎了一下。
“然后我一定把骨灰撒在个好地方,放心。”介泽接话。
“你……我们好歹也是认识百年的老友了。”老头气急败坏地想要抓介泽肩臂。
“我们不熟。”介泽闪身避开:“你也别急,急我这里也没有墙让你跳。门在前面左拐三百步,不送。”
老头脸色变了,怒问:“介明君,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老头装腔作势很有一套,这一怒还真有一种天子怒庶人死的威严。
“你恐怕是不请自来的吧,嗯?不速之客。”介泽厉声回道。
老头在介泽话后灰溜溜地收起了那套装腔作势。心想这介泽从明城回来后变得不好对付了。
“占星子阁下,人死后入轮回,万物生长,生生灭灭自有定律,我被迫违了天道,这身上的报应你没看到吗?”介泽柔声细语地为这条老狗顺毛。
“我有些事情未了,你自然是不死之身,怎能为我设身处地着想?”老头悻悻回道。
“丑阁大势已去,这经年累月积存下来的邪祟快要镇不住了。”介泽转了转腕部黑沉沉的七丑珠,又道:“钟鸣鼎食之家可否将邪物度化?皇城龙虎之气能否镇压邪气?”
“皇家七庙内将七丑珠供入,七丑珠内的邪灵受后世香火供养,不逾百年,可度化邪物……你也会好受点。”老头叹口气,抬眼看着介泽,道:“介泽,你何苦呢,做那玩意的宿主,受邪气侵扰,夜夜不得安睡,孑然一身度这百余年,你……不好过吧。”
“已死之人未了之情,未亡之身何等光景,我时日无多了,再为后人做点事吧。”介泽负手而立,身姿若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