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月谋(155)
武将便七嘴八舌地议论,有举凌烨的,有举四皇子的。
四皇子去镇北军八年,这些年确实攒下了不少军功,是他的儿子,在军中亦能服众,当即拍板,由四皇子接掌帅令。
这何尝不是皇帝早就有了心思,这几年,威远候权势太过,竟然敢背着他自作主张,不查不知道,一查还有好几桩。狗仗人势,若是狗仗他的势力再损他利益,他就容不得了。
即便他气冯昭,可何尝不是冯昭给了他一个理由对威远候府下手。
“刑部、兵部、大理寺派官员彻查崔伟冒领军功,残害将领一案。威远候教子行凶,押送天牢,着令刑部捉凶犯崔峻归案!”
押他入天牢?
威远候愣了一下,“陛下,陛下,臣冤枉。”
皇帝摆了摆手。
他被御林军押送下去,看着冯昭时,突口骂了一声“妖妇!”
冯昭道:“若我为妖妇能为更多人讨来公道,臣妇乐意,名声尔,臣妇不在乎,臣妇在乎实惠。”
在乎名声的威远候:咬死你!
冯昭蓦地一跪,“臣妇作下一篇《劝君赋》,斗胆请满朝文武与陛下一听。”
劝君赋,也是她请大长老代笔,大长老真他娘的是位当世大儒,若他不是当了道士,不输朱杨之人,甚至其才更在其上。
冯昭朗声诵读,劝皇帝以社稷为先,为子民为先,而全赋之中的点睛之笔乃是“君若舟,民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再有“以镜为鉴,可正衣冠;以人为鉴,可知荣辱;以史为鉴,可知兴替。”
她写不来,写出来的也是狗屁不通,但到底有几千年的记忆,将认为可用之诗句尽数写出,皇帝听得竟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意,心旌摇晃,身系国运之奇女,其才不输男儿,心志不输男儿,其行亦不输男儿。
为什么就是女子呢?
满朝文官听得激动不已,这是劝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用最通俗的之词,却有惊之语来劝人。
诵完之后,冯昭重重一叩,“臣妇目光短浅,收回先前辱骂陛下之言,陛下真乃一代明君,陛下万岁万万岁,臣妇告退。”
她站起身,继续诵道:“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而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微斯人,吾谁与归?”
冯崇文望着冯昭的背影,旁边的大理寺卿感叹道:“你们嫡长房怎么将她生成了女儿,若是男儿,这必是一代名臣贤相。”
不要命的死谏,却又才华过人。
冯崇文不知道陶氏、余氏是如何教导的,怎么就将一个记忆里温婉柔弱的女子,教成了这般模样。
看罢,满朝文臣都沉陷在那美赋之中,还有人沉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忧则忧其君。令人震耳欲聋啊!发聩深省!”
前头的朝堂有晋国夫人死谏。
李贵妃母女的宫里,陶思娴正讲着昨儿在冯家嫡长房所遇之事,末了,不由轻声感慨:“没想晋国夫人如此忧民,我实在感佩,就连他家的仆妇、侍女也有怜恤灾民,纷纷慵憾捐钱捐首饰,臣女实在太感动了。”
六公主心里则暗道:难怪高进倾心冯晚,必是她也如其姐一般,乃是个大善之人。像她虽为公主,却哪如冯晚心思纯洁。
冯晚遇刺,必是与八妹妹有关。
崔峻可是八妹妹的大表兄,为了达她所愿,崔峻这个杀人魔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的外家乃是文臣,她最不屑动不动干杀人、毁人之事。
不多时,就听一个宫娥入殿,禀道:“贵妃娘娘,前朝被晋国夫人闹翻天了。”
陶思娴道:“我进来的时候,婉华县主带着百姓在外请愿,请朝廷赈灾西北。”
宫娥低声道:“刚才有好些内侍、仆妇、宫娥都在前头瞧热闹,这晋国夫人才华过人,气度不俗,又是个不怕死的,有人想要行刺她,那毒镖都扎身上了,却突然地跌倒地上。宫的老人说,晋国夫人是受上天庇护的月神临世,必有神佑。”
陶思娴面露讶色。
六公主信以为真,“你瞧见了,那毒镖扎不进身?”
“母妃,难不成是仙法儿?”
李贵妃哭笑不得,“诗蕊是话本子看多了,尽胡说。”
宫娥说了前头的新鲜事,又跑去外头看。
这一回,六公子坐不住,带了陶思娴一并去议政殿外头观望,那里已经聚了一百多个宫人,便是宫中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亦有几个。
她们过来时,正听到冯昭在诵《劝君赋》,这声音好听,这文词美,竟是连他们都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