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拖到了中午,工人们便不约而同地往工厂行政楼那靠近。
虽然从车间到食堂是直线,非要绕过行政楼得拐一个大弯,可谁规定他们绕弯就不能算顺路了?他们乐意!
互有默契保持着沉默的工人们很快到达了行政大楼,本以为估计得再探再报甚至问不到消息的工人们却正巧遇到了聚集在门口边说话边往外走的,消失了一早上的领导们。
领导们满脸严肃,讨论时压低了声音,眼下是颇为明显的青黑,不少领导说着话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满脸遮挡不住的困意。
领导们这是……熬夜了?
工厂里难道真发生了什么大事?
……
工人们并未猜错,昨天第一重机厂行政楼处,确实是直接来了一场“大地震”,
引爆这一切的,正是昨天钱副厂长在临下班时,接到的那通来自老友的加急电话。
当时漫不经心接起电话的钱副厂长毫无防备地直面了那个要他差点没直接在电话机前犯心脏病的消息——他们那笔价格直奔千万,换算成外汇也得百万的大买卖居然是一场骗局?
从昨晚到现在连眼都没有闭上过的钱副厂长现在回忆起昨夜到现在的点点滴滴,竟是意外的思维清晰,连当时他把这消息转告时,厂长那头一次出现的失态表情都能立刻浮现在脑海。
把消息告知厂长后,紧接着便是无穷无尽的电话和会议。
得亏现在通话比以前方便了,连喊人都要便利得多,否则估计直到现在,他们也才刚把人喊齐,都别说讨论出个结果了。
整个工厂的行政人员、合作高校的教授和领导、牵头项目的政府相关人员,还有目前远在海外负责对外洽谈、考察的外派人员尽数参会,不能到实地的就用电话沟通,期间没人叫一句停,争分夺秒地想把这件事查出一个结果。
虽然许教授和钱副厂长已经是多年好友,可在当时,钱副厂长还是下意识地希望这件事只是个“误会”。
天知道他们在这之前花费了多少人心、心力,走了多少弯路,可以说捧着钱四处碰壁,好不容易才谈到了这份上,眼看曙光就在眼前,然后告诉他们这从头到尾,曙光就没存在过,一切都是假的,这要他怎么轻易接受?
可偏偏最后的结果还真是,天知道许教授那是哪里找来的能人,拿出来的数据材料详细得不行,他们知道的、不知道的全列在纸上,就连除了对接人员外其他人都不清楚的信息都说出了一二三四五,这两相对照,再刨根揭底,得,总不能骗自己吧?
“老钱,这回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咱们工厂可就要亏大了。”赵厂长看向不住走神的钱副厂长一脸庆幸,“这笔钱数目实在太大了,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悸,这要是我们钱花出去换回来一个空壳,怎么对得起国家的信任?”
赵厂长一生爱惜羽毛,他是接受不了自己背上侵吞国家资产的罪责的,这要真成了,他就是再冤枉恐怕都难逃别人的指责。
钱副厂长苦笑:“这也不是我的功劳,是正好老许那打听到了。”
其实这事说起来并不复杂,他们打探消息的行动太过明目张胆,这便引起了有心人士的注意。
那家和他们洽谈的公司,其实根本就是皮包公司,他们没有自己的生产线,说是生产机床,可实际上他们干的是“翻新”机的活,他们专做出口的活,目前他们还真没翻车过,甚至还在外国商人中小有口碑。
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自己无需负担生产线,他们便比不少机床公司多了个“种类齐全”的优势,只要你想得到,又能合法出口的,他们就能搞到,至于搞到的机器质量如何?反正勉强能用。
不少进口他们家机器的外国商人工厂员工也不太懂行,再加上他们买归买,实际生产时常开不到最高性能,基本上购入他们家机器的有八成都发现不了其中的问题,这些人便会对他们家的“物美价廉”大肆夸赞。
而那两成发现问题的,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谁让跨国诉讼成本高,合同有陷阱,维权困难,
这家公司,这回也是挺而走险,他们当然知道第一重机厂要的是源代码,这就翻车几率大了?不过他们全然不惧,在经济危机下为钱走天涯的他们便编织好了这张天罗地网,等待第一重机厂自投罗网。
到时候钱收了,他们已经做好准备,要不就只给系统不给源代码,要不就给个淘汰版、低性能系统的错误代码,为此他们还专门注册了一家名字近乎一模一样的空壳公司来签合同,到时候准备来个金蝉脱壳。
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干,仗着的就是国内目前有求于人,其他公司哪会答应卖源代码?他们甚至在前期谈合同时表示出强势态度,直接要求在交货时必须把全款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