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男人还记不记得她的阿巴阿巴和阿瞎阿瞎,因此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再装阿巴阿巴和阿瞎阿瞎。
男人原本是靠坐在榻上的,他一袭白衣曳地,宽松的衣襟口敞开,露出白皙纤瘦的胸膛。他没有穿鞋,地上虽然看着很干净,但瓷白的砖面一看就非常冷。
男人起身,黑发倾身而动。
他赤着脚,缓步走到苏枝儿身边,苍白阴冷的手指抵上她的眼珠子。
苏枝儿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这是我见过的,最像她的一双眼。”
男人的声音很轻,可却极冷,飘飘忽忽地侵入苏枝儿耳中,戳着她的耳膜。
“真是像极了她。”
“如果你……就挖了。”
声音太轻,以至于苏枝儿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全部的话,可这并不妨碍她自己脑补。
什么意思?他要挖她的眼睛。
苏枝儿颤了颤眼珠子,喉咙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听到她古怪而嘶哑的声音,男人微微眯眼,终于松开按压在苏枝儿眼睛上的手,继而转移到她脖颈处。
苏枝儿:!!!
男人的手实在是太冷了,把苏枝儿身上仅有的一点温度都给吸了过去。
她努力不让自己太僵硬,可实在是又冷又怕。
她一直都记得半年前最后一次记忆中小花的眼神,午夜梦回,那双眼睛总是回荡在她的脑海中,怎么忘都忘不掉。
现在,记忆中的眼睛跟眼前的眼睛重叠在一起,那股黑沉的颜色一如从前,却更多了几分冷漠无情的凶戾和阴狠。
太冷了,看着就觉胆战心惊,不敢再望第二眼。
苏枝儿想到那具软绵绵倒在她面前的尸体,又想到男人沾着血的手指,闭紧了小嘴巴,也用力闭上了眼。
苟过一天就一天吧。
你想摸就摸吧!你想干什么都行!
男人的手突然抽离,那股阴寒也变淡了一点。
苏枝儿却不敢睁眼,她活动了一晚上,又惊又惧,又冷又饿,哆嗦着哆嗦着居然直接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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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枝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四周安静极了,她也识趣的自己安安静静的当瞎子、哑巴、植物人。
屋子里那盏仅剩下的油灯忽得熄灭,她先是抖了抖,然后赶紧把自己更深地藏进被子里。
男人听到动静,朝那坨东西的方向轻掀了掀眼皮。
这样黑暗的环境下,即使是周湛然也看不到。
他只能听到她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瞎子,怕黑?”男人缓慢开口,似乎情绪还好,还愿意说话。
苏枝儿动作一顿。
是啊,她一个瞎子,怎么会怕黑呢?
暴露了的苏枝儿两眼呆滞,然后继续坚强。
谁也不能夺走她奥斯卡最佳女演员的称号!
瞎子怎么了?瞎子就不能怕黑了?怎么,歧视瞎子啊!
脑瓜子里叫嚣的厉害,嘴上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的苏枝儿不吱声。
她虽然忘记了她是个瞎子,但她还没忘记她是个哑巴。
“咚咚咚……”
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苏枝儿被吓了一跳,然后被口水呛到,使劲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声音隔着口罩,有点闷。
屋内又陷入诡异的安静。
苏枝儿想,哑巴也是会咳嗽的吧?是吧?
“我最恨别人骗我。”靠坐在榻上的男人闭着眼,黑暗中,他的声音清晰又冷戾。
“你最好做一辈子的哑巴和瞎子。”
不然呢?就让她变成真哑巴和瞎子?
苏枝儿吓得裹成球。
那边,房门口传来小和尚的声音,“郡主,吃药了。”
呜呜呜,她不想吃药,她想出去。
苏枝儿连滚带爬地滚下床铺,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着记忆朝门口跌撞着过去。
她要回自己的屋子,这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苏枝儿跌撞着摸到门,却怎么都找不到缝。
缝在那里?这里这么黑,她连自己的手指头都看不到。
苏枝儿使劲摸,使劲找缝,使劲掰。
“饭菜也放在这里了。”
小和尚的声音再次传来,苏枝儿手下动作一顿。
嗯?
为什么声音好像是从对面传来的?那她现在站在哪里?
手指轻挪了挪,苏枝儿摸到一个东西,软绵绵的,她伸手捏了捏,掐了掐,指尖磕碰到什么。
“滚。”
是大魔王的嘴,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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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枝儿缩着指尖,又摸着地往另外一面爬。
她摸到墙壁,蹲在那里不敢动了。
完全看不到,她怕自己又摸到不该摸的,被剁了爪子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屋子里很冷,没有炭盆,就连她睡得那个床估计都是临时搬进来的,上面的被子薄的要死,完全不是人盖的,而且她的假貂和衣服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