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他已经能学会很好地控制自己情绪。
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顾京平接起来,是父亲的堂兄顾念海,算到这一辈已经比较疏远了,更何况顾京平早早就不在平城,几乎没有交道。
但顾家家训严格,顾京平还是极敬重的。
“堂伯。”
“京平,你在哪儿?”电话里的声音浑厚苍老,
“你现在来总院一趟。”
说着电话便挂断。
顾念海年近七十,身体一直不佳,只有一个儿子定居意大利,小孙女也成了家,疫情期间都回不来,往日有什么事,也会找到顾京平。
顾京平没多想,以为有要事,起身换衣。
夏芙睡得很晚,刚睡下迷迷糊糊听见隔壁有动静,揉着眼睛醒来,拉开卧室门,看见走廊上灯亮着,顾京平已穿戴整齐,低头系着驼色风衣纽扣。
“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北方十一月已经很冷了,但地暖还没有供上,穿着软软绒绒的睡衣,像只小动物。
“亲戚出了点事,在医院,我去一趟。”
“严重吗?”
听见医院两个字,夏芙清醒一些,“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暂且不知道。”顾京平道,“不用了,已经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要折腾多久,你不是明早还要看展么?我快去快回。”
夏芙点了点头。
她想陪他,但是亲戚什么的……夏芙也觉得有点快。又怕真有什么事,他还要分神照顾自己。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顾京平走到门口,又有些不放心,折返回来,双臂揽住她的腰,“在家里待着,别出去,这里治安很好,我很快回来,别害怕。”
许是去医院,他穿得比较随意,驼色长风衣,内里是休闲款白色衬衫,下面是条黑色长裤,整个人显得英俊优雅又慵懒。
夏芙被他抱得小脸微红,心尖乱颤,不敢看他又想看他,“我知道啦。”
“我又不是小孩子。”
顾京平摸了摸她的头发,“那我去了?”
房门关闭后。
夏芙坐在灰色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却有些睡不着。
她将客厅灯打开,看了一会儿落地窗外繁华的夜景。
已经很晚了,但街道上依旧川流不息,远处城市的高架上一辆辆车飞快驶过。
平城要比她想象中还要大,还要热闹,还有繁华。
但奇怪的是,夏芙现在并没有那种完全陌生的感觉了。
也有了一丝真实感。
她抱着膝盖喝完热水,放下杯子趿着毛茸茸拖鞋往房间回。
路过他房间时,却发现他房间的门没有关,许是出门着急,又被风吹开。
夏芙迟疑几秒,还是忍不住好奇往里看去,窗帘拉着,但走廊的灯还是撒落进去,她看见地上散着一本书,不知是不是出门着急碰落在地上。
夏芙手指在门把上停留几秒,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拿起书,觉得封面有些眼熟,上面“Lonely boy”几个英文单词意外熟悉。
而翻过来的这几页,像被人看过无数次,纸页泛黄,边缘还有翘起的书角。
夏芙迟疑一瞬,觉得有点奇怪,捧起书来到走廊亮一点的地方,低头看去。
夏芙英语一般,早早过了四级,太复杂的密密麻麻那种看不懂,但如果硬着头皮一个词一个词看,还是能看懂大意的,只是不准确。
她看了一会,背脊有些发寒,想到白日里他淡淡答的那句“算是”,胸口倏忽一窒,像有块石板重重压下去一样。
夏芙朝门口望去,又回头瞥向他利落简洁到几乎洁癖的房间,深色的四件套,直觉告诉她不应该再看下去……
可是,夏芙心口那种震痛和惊异放大,走到走廊亮一点的灯光下,翻着书页。
**
顾京平赶到总院住院部时,已经近凌晨一点。
他搭乘电梯上到vip病房,等待他的却不是顾念海,而是一张刻薄苍白的女人面孔。
顾京平刚推开门,女人便要冲了上来,不顾一切想要抓住他的衣领,指甲尖利,“顾京平,你非把我们家逼死不可吗?!!!”
李特助这次反应极快,伸手将李金枝挡住,“顾夫人,我们三爷可没有要逼死谁,这话可不能乱说。”
“绍珩,你和你二哥之间,就一定要闹成仇人似的,每次见面都红着眼睛么?”
病房外面连接的小厅,一道苍老而低沉的声音道。
绍珩是他的字,除去老一辈人,再无人会这般叫他。
顾京平狭长的凤眼眯了眯, “堂伯。”
“我从未曾把二哥当作仇人,恐怕是二哥心结太深,难以纾解罢了。”
“你!!!”
李金枝第一个听不下去,“你还没把我们当仇人?!你把我们儿子,你亲侄子送进监狱,你把我丈夫逼得血压升高,直接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