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仙好礼(223)
与她对视的唐渚移开目光,转而看向屋顶和四周,摸着鼻子说:“你这地方修复挺快的,和破坏之前相比倒是没任何变化。”
“……”宴昔不知他怎会提起这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气愤,唐渚说话时的态度也太没自知之明了,她的屋舍不就是被他发疯弄坏的吗,此时听他的语气倒令人以为此事跟他毫无干系,偏偏他这么先一步装糊涂,落在后面的她就不好拿这事打发他了。
强扬着笑容,“和颜悦色”地回了句:“托您的福。”
唐渚自知理亏,但说话做事倒不气短,不仅不气短反而还装着一肚子坏水给宴昔下套,“我师叔是入土了没错,就是从你这儿蹦出来的那家伙让我瞧了很不舒服。”
“咳咳,他是你师叔。”宴昔斜了他一眼,好心提醒他别胡说八道。
芳尘凑到唐渚耳边低声对他说了一会,唐渚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动斜睨宴昔一眼,缓声道:“那是幻影,是假的。”
他目光沉静如水,内心纳闷为何宴昔在谎言揭穿后仍坚持说幻影是真的,莫非其中还有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恰巧这时云飘疾目光如炬地看着她,道:“幻影是你弄出来的吧?那么就由你来说明他与六朝仙尊有何干系?”
宴昔目光忽闪,流露出一丝赞许。
总算还有个聪明人来出来说破,不像旁边这对傻师徒还没找到问题的关键。从始至终她从未说半句假话,顶多就是隐瞒了一部分事情。
宴昔薄唇轻抿,眼眸愈发黝黑深邃,闪动的光芒也随之变得更加莫测。
她负手,绕着他们踱步,“从我来到清安镇,六朝仙尊就发现我的存在了,不过他比那些清高的蠢道士好多了,他见我双手未曾沾染人血于是便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记得那日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撑着最后一口气与我做了个交易,自己则……”
“则如何?”芳尘催促道。
“他则自愿留下躯壳作为问心殿“花草”的养料。”
听见六朝付出的代价为何物时,芳尘感觉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不断紧缩,疼得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上面啃噬,拢在衣袖下的双手也微微颤抖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还能立在这里继续听宴昔往下说。
唐渚担忧地扶住芳尘,见他脸色发白不由隐隐后悔不该带他过来。
随之有些迁怒宴昔,对她怒目切齿道:“一派胡言,你这破地方哪儿来的花草?故意胡说是想故意让我师傅难过吗?”
“果真是关心则乱,连我到底有没有胡说独恶君都分辨不清楚了。”她幽幽说道。
她在一面面镜子前拂袖而过,镜中美人身姿绰约,仿若在云端熟睡的仙子高洁端雅神圣不可侵犯。
美则美矣,甚恐之。
附在毫无温度的铜色中,生来即是没有生命的物件,甚至连一件物件都比不上。比起活生生的人,他们容貌再艳丽又如何,不过是一群没归宿的怪物,创造出这群怪物的便是殿中的女妖——宴昔。
唐渚不悦质问:“难道那位“师叔”其实也是镜中的影子?”
“所谓镜中影子就是左右颠倒的假象……”她正说着,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微微撩起她的黑色面纱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她没有慌乱,斜眼看了一眼珠帘后的人偶,轻轻一笑继续说:“我的镜子从不留下假象,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有的是执念的产物,有的是因各种原因被舍弃的。”
云飘疾脑中灵光一闪,似是抓住了重点问她道:“你说过六朝仙尊和你做了交易,我们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交易。”
“他留下了影子,由我亲手剥离的影子。”
芳尘眼前一片模糊,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他强忍着切肤之痛问道:“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留下影子?”
顾盼生辉的水眸仍是清澈明亮,指尖摩挲着眉间一点胭脂记,侬声软语中流出无限惋惜:“他说自己还欠一个人约定,他答应一人一定会帮他守护仙门。”
这份约定……
生前未了结,死后来相约。
如此深情厚谊令人动容,也叫人肝肠寸断。
芳尘听见答案之前大致已经猜到了,即便心中早有准备,可亲耳听见的那一刻还是禁不住悲从中来。铺天盖地袭来的悲伤中他几欲不能呼吸,沉默半晌,他才稍稍平复下来,“本道还有一事相求,还望宴昔姑娘肯出手相助。”
“仙尊请说。”
“姑娘能否告知师弟六朝身亡的真相?”
宴昔听后秀眉微皱,双眸往帘子后面飞快瞥了一眼,随后轻提裙摆移步上台阶,平淡说道:“仙尊抬举了,我没有窥人生前事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