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尘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单，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指甲在手心中掐出几个深深的月牙印子，眼神没有聚焦，看上去空洞的让人心疼。

“师叔的仇我来报，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能查出师叔死去的真相。”

芳尘用力地抓住唐渚的手，心急如焚问道：“何处？”

唐渚觉得他好像一旦知道那个地方，他便会抛下所有立刻抽身赶去那里。芳尘这几日情绪很不稳定，若让他一人前往实在令人担忧，于是唐渚只好说道：“等安葬好师叔，我就陪您一起去，好吗？”

安葬？

芳尘转头凝视着盒子，面露凄色，“……他尸骨不全，如何安葬？”一想到六朝尸骨不安，他更加痛楚难当。

“我们会为师叔立一个衣冠冢。”

仙门的六朝仙尊战功赫赫，是修仙界的榜样，理应受香火祭拜。这也是他们这些师侄唯一能为师叔做的一件事，希望师叔能安心上路。

出殡当日前来祭拜的人很多，仙门弟子在路两旁跪着，神情中都透着淡淡的忧伤。人人都没想到六朝仙尊会突然陨落，直叹是天妒英才。

灵堂上正在受礼，洛飘零居然意外出现了。

站在大殿中的人都是年岁二百的人，大多一眼就认出了洛飘零，惊讶之际心里也直嘀咕他为何忽然现身了。当年洛飘零自我逐出仙门时可是发过誓有生之年不得再回仙门，如今他不仅踏入山门还登堂入室……这般所为岂不是要违背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了？

别说客人愣住了，就连芳尘他们也没想到洛飘零今日会回来。

从洛飘零出现到现在，芳尘未置一词，他默默转头看向六朝的牌位，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们之中看见洛飘零最激动的人当属肖雪痕了。

肖雪痕面露愠色，“你为何在这里？”

洛飘零状若没有没听见他的话，目不斜视从他身旁绕过去径直来到灵位前焚香拜祭。他脸上无悲无喜，只有细看才知那墨黑的眼眸深处潜藏着一丝丝怀念之情。

“你已经不是仙门弟子了，没资格祭拜六朝师叔。”

肖雪痕在心里默默呸道：想不到过去这么多年这人还是这么要死不活的样子，看了真令人倒胃口。

他越想越气，一个箭步上前要打落洛飘零手里的三炷香，幸好随时盯着他以免他做出冲动之举的林夏深及时拽住他的手腕，才没能让他做出傻事。

被林夏深一打断，肖雪痕也恢复理智生出几分懊悔，懊悔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差点做出失举动，让外人看了笑话不说，还会惊扰师叔在天之灵。

洛飘零一声冷笑，“我回来祭拜自己的师傅，有何不可？”

有人不怕死站出来说道：“本门主记得驭朽教洛少主早已不是六朝仙尊的弟子了，既然断绝了师徒关系自然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了吧？”

他一句“驭朽教洛少主”分明是别有用心，故意当众点破洛飘零的身份，这下大殿中不认识洛飘零的人也该知道他究竟是何人了，只怕洛飘零今日之后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惹上身来。

果然不出所料，大家一致戒备地看着洛飘零，驭朽教教主也是魔道中人，洛飘零这位少主身上有一半血统是魔道，自然是该被铲除的对象。

他们不明白仙门是正派，为何会收魔道人当弟子。

洛飘零理解他们的目光，厌恶、鄙视、或者恐惧，他本就是在这些目光中渐渐长大的，可是他如今受不了他们非议自己的师傅六朝，他们怎么敢用肮脏龌龊的心思去揣度师傅？！

四周刀剑亮出的一瞬间，他的杀意也到达了鼎盛。

他正欲发难，忽有人站出来言道：“洛道长是我特意请来的客人，他前来上香合情合理，倘若今天有人要为难他，那便是与我唐渚过不去！”

将且夜很是不赞成地喝道：“唐渚退下！”

唐渚不仅没有退后，反而继续说道：“当年洛飘零之所以离开仙门乃至整个修仙界，不也是有在座各位的功劳吗？你们可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啊！”他慢悠悠说出当年的事实。

师兄们没想到唐渚竟然说出这番话，一下子都愣住了。

唐渚对众人说完，转身看着肖雪痕又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若心中有怨气自然该找那真正的债主，而不是向无辜之人宣泄。”

“你！”肖雪痕气得浑身颤抖不止，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唐渚说的没有错，的确是他心胸狭隘了。

倒是一老者对唐渚怒目而斥道：“以你之言，我们就是那真正的债主？”

唐渚眼珠子一转，微微笑之，“我可没说是谁，你要是赶着承认，我这做晚辈的自然听着就是了，放心我不会外传的，毕竟我知道老前辈挺在乎自己和自己门派的名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