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乌行+番外(330)
“这……这是什么意思……”巴勤还没见过这样的架势,“他这算是仿了个死阵出来?”
宗政羲抬手又打了个手势,赫胥猃得令,一声命下,两军缴械止战,哗然声变成了议论纷纷。
宗政羲转椅回身,静谧目光直直对上巴勤。
巴勤心里不禁一抖,被他这无由来的目色惊了一刹,眼见着男人转椅朝他趋近几分,不知要作何动作。
“你方才问,谁给他的胆子,”宗政羲漆黑瞳色幽深不见底,沉音一顿,“他的胆量,是他自己天生天化,与他人无干……至于他现在为何能领驭胡众,是我作保而成。你若心中不忿,只管凭刀枪决胜,不必干用你们一向最厌恶的‘燕人的嘴皮子功夫’来逞这一时痛快。”
说罢便转离目光,自筑望台阶梯旁特制的轮坡滑下。
巴勤愣在原地,尚未从他这一番言语中醒悟过来。
自仇日入胡这一年多里,他头一回见这人同他讲这么多话,习惯了这人一贯的沉默作风,竟也不知他会因为他一句话揪上他的毛病。他扭头朝男人离开的轮坡看了一眼,又瞅了瞅台下,各式情绪一混,也干脆转身下了台子。
人群中闹哄不息,见宗政羲到场,仍是绕开了条道,赫胥猃自西边的队伍中央大步走过来,率先开口道:“刚刚这局算是个僵持的平手罢?我们这两边可都没占到对方的半点好处呐……”
赫胥猃摆头一叹,自人群中扫视一圈,忽道:“贾晟呢?怎么不出来?”
这一声唤,西边的队伍纷纷扭头,四处搜索人群中的人:“贾晟人呢?那小子在哪儿呢?”
宗政羲淡目朝其睨了一眼,转而敛下眸。
声音传至后方,果然听得有人声应道:“他人晕倒了!”
“……怎么回事!”赫胥猃拧起眉。
前面几排胡人面面相觑,赫胥猃又提声道:“赫胥布瓦呢?”
人群又层层朝后传声。
“哎,在呢,”人群中挤出一个瘦猴子一般的青年,在一帮胡人里极其弱小,正是和付尘同檐而居的胡人,“狼主有何吩咐?”
“你到后面看看贾晟如何了?把他先背到王都里歇息,叫个疾医过去瞧瞧状况。”赫胥猃吩咐道。
“是。”布瓦窄小的人影又挤入到人群中。
赫胥猃负手一叹,抿唇沉思片刻,又转头朝向宗政羲,凝声道:“今日这对阵结果应当是个平局罢……不知察萨有何见教?”
“方才贾晟所为已达这次阵演的最好水准。”声音贯上内力,霎时传到场中所有胡人耳中,震得四处停了议论声。
“如何见得?”赫胥猃也是一诧。
“不知狼主可有想过为何这阵式名为‘双子阵’?”宗政羲反问道。
赫胥猃沉吟道:“攻守两阵相互配合成宜,是为双子?”
“从单阵中的确可以如此说,”宗政羲道,“但立足全局而观,贾晟所领的队伍起始本就不为敌阵,而是双子阵中一环。”
赫胥猃眼中顿现恍然,当即明晓了他意。
宗政羲接着道:“狼主所领军队为这‘双子阵’中另一子阵,若仅凭这一支队伍,在战场上多能将对手击溃而散,却不能完全将其逼至死路,此阵的精绝之处,并不在于中途围阵转攻势的变化,而是两相夹攻,自其后以反势围堵,替敌众施以障眼法,围点单击……因而,此战本无胜负。”
“贾晟能短时参透其中关窍,临时变阵逆行,已是无可挑剔。”
四周有幡然醒悟之声,亦有少许被愚弄的逆反之声。但起先定的便是仇日设阵题考校,也没有规定必是敌阵相决,只得说是男人故意在此设了点机巧心思,直接就消弭了原本应有的胜负之分,故也有点哑巴吃黄连的无力争辩之感,也没法直接向其质疑。
众人议论声起,宗政羲一概不细闻,只继续对赫胥猃道:“仇某以为这高下之分已不必再多验,身处混闹军阵之中能保持冷静者本不过寥寥之数,贾晟亦非没有从军经验之人,若论真枪实战,他早已在军中磨砺许久,经验亦当甚于众人。”
一番话似是对赫胥猃所言,却令阵周的胡人噤了声。
“……说得是。”赫胥猃扫视一众人各异神情,笃定道。
宗政羲淡淡垂目:“听闻今夜为族众祭悼之时,仇某不便多扰,若无他事便暂行告退,狼主也可早做准备。”
“好,”赫胥猃闻言,脸色霎时冷了下来,答道,“你去罢。”
宗政羲不再多言,转椅朝会丹岭中行去。
“哎呦!”
布瓦方一抖身,一下子没把持住,连带着背上的人一齐摔在床上。
布瓦狼狈从板床上爬起,气喘吁吁道:“……你这家伙,看上去也不壮,怎么这么沉……将你分给我真也是我倒了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