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阎可还记得抵达军塞当天,这人被东塔教官指着鼻子骂的“厉庄是吧,我记住你了”,相当的气急败坏。
也正是这一句话,直接引起了他的注意。
厉庄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弄得愣了一下,随后似乎也终于想了起来:“哦那次啊,这是你居然还记着呢?其实也没什么,做人嘛,也就想哄的时候就哄两句,不想哄了就不伺候了呗。”
不管是语调还是态度,明显的充满了敷衍。
戚阎也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点了点头:“哦。”
他垂眸扫过还被厉庄抓在掌心的手腕:“可以松开了?”
“太顺手了,给忘了。”厉庄这才反应过来,松开的时候还本能地嘀咕了一句,“不过你手好滑啊,握着怪舒服的。”
戚阎:“……想打架?”
厉庄笑了笑也不回答,转身从背包里翻了翻,又掏出一瓶水递了过去:“刚没喝够吧,再喝点?”
戚阎的余光从缝隙间掠过,眼看着这人把最后一瓶矿水送到了跟前,问:“起码还得爬半天,你不留点?”
厉庄想都没想:“这有什么好留的,我可是试过整整十五天不喝一口水的男人,特别抗渴。”
戚阎压根没有搭理这人的吹牛,接过矿水后直接一把扯过厉庄的背包强迫他转了过来,干脆利落地把矿水重新塞了回去:“早喝够了,省点吧你。”
厉庄转过去后看不到戚阎的表情,只能听到声音随着背包上隐约的动静从耳边擦过,倒是非常从善如流:“也好,想喝了再问我要。”
戚阎本来想说“我自己就有”,把厉庄的背包重新拉上之后微微一顿,在上面拍了一把:“行了,快赶路。”
虽然他对彭寿确实没什么好感,但是某方面来说,快点赶路确实没有什么坏处。
眼下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如果入夜之前还没能完成登顶,极寒的天气可比这炎炎酷暑要难熬得多。
随着恒星的落下,遍布在尔西拿伊大峡谷的身影化为了一个个无比渺小的黑点,在漫天的星光之下顶着寒风,一点一点地继续朝着顶部行进。
戚阎抵达崖顶的时候,已经有三四个人提前到了。
截至此时,今日的训练项目算是告一段落。
好不容易熬过第一波考验的新兵们,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取出了恒温睡袋钻了进去,来维持自己几乎要经受不住寒风侵蚀的体温。
戚阎找了个地方,调节好了恒温睡袋。
缓缓躺下后开启了防护罩,将周围的寒风和所有信息一并隔绝,漫天的星辰就这样豁然落入了眼中。
广袤无比的星际宛如一块斑驳点缀的幕布,一眼看去的时候仿佛将人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一经休息,整日来的疲惫感才瞬间铺天盖地地涌上,连带着脑海也隐约空白了一瞬,整个思绪顿时也被无尽的倦意彻底地拖了进去。
再也无法控制地,开始疯狂发散。
-“戚阎,你会后悔的,走出这扇门后你就会彻底一无所有!”
-“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记得回来。”
-“阎哥哥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家里都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还能翻得出什么风浪来?”
-“就凭他?他配吗!”
反反复复的声音或远或近地传来,有和善,有委屈,有讥讽,有冷漠……
戚阎眼里的神色也开始渐渐下沉。
他想要把那些恼人的声音从脑海中赶出,却似乎像是被睡袋的防护屏障紧紧圈住,久久萦绕,反倒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就当戚阎准备强行动用精神力屏蔽脑海信息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在他竖立起来的防护罩上轻轻地敲了敲。
这样敲击的声响很轻,但是落在一片静谧的环境中分外清晰。
外来者就这样豁然闯入了无声的世界,让戚阎豁然清醒。
戚阎抬头看去,便见厉庄正好也直勾勾地看着他。
戚阎把防护罩打开,因为刚才让人不悦的过量信息而眉心紧拧:“折腾了一天还不累吗,不睡觉想干嘛?”
厉庄钻着睡袋正好躺在旁边的位置,两个人挨得很近,没有防护罩的阻拦,甚至可以看到彼此说话时凝聚在半空中水汽。
他的回答倒是非常直接且诚实:“睡不着,聊聊?”
戚阎沉默了一瞬:“你怕黑?”
“不怕。”厉庄说完又清了清嗓子,补充了一句,“就是自从住校之后就习惯了群居生活,没人说话就睡不着觉。”
戚阎:“……”这什么鬼毛病?
不过刚才突然走神的那段经历让戚阎确实也没了睡意,隔了一会儿,他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说吧,想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