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的“我”(40)
男人瑟缩了下身子,惊恐的抬眼。
本来他在外头喝完酒,一掏口袋发现钱包空了,于是就来向儿子要点生活费,毕竟儿子孝敬老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一向阴郁、面无表情的儿子竟然会笑的那么灿烂,笑容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面对他的威胁责骂,一言不发的直接上手,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气,他无法反抗地直接被倒挂起来了。
他本人坐着,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长时间的倒吊,让他脑袋充血,并且异常眩晕。
听到有人开门,他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的惊喜。
以为是自己要得救了。
没想到又进来一个儿子。
而且这个儿子的脸上是熟悉的阴沉冷漠。
就很懵逼。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为什么他会有两个儿子???
不过眼瞎,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听到那个笑容灿烂的“白玖”询问冷漠的白玖要不要杀了他?
他立刻瞪大了眼,挣扎得更起劲了,嘴里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呜咽,脚上绑的绳子不断晃动。
“不,我不会杀他。”白玖的话让男人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他又补充道:“那样太便宜他了。”
“你不是最喜欢钱吗?”白玖漆黑的瞳孔让人联想鬼魅丛生的午夜,他的指尖掐出一点血,涂在男人的额头上,“你会得到很多钱。”
“不过要你用自己的双手去挣,对吗?”
勾连横画纵横的咒术已然成型在男人的额头上,同时他的眼睛深处暗暗浮现相同的图案。
男人的眼神有一阵的迷茫,手脚上的绳子自动解开,他倒在地上慢慢站起来,拿掉了嘴里的布。
他呆滞的一步步走向门外,宛如木偶。
可他的内心在疯狂挣扎,抗拒这种行为,可他像是没有了身体的控制权,无法操控身体的一言一行。
“是的,我会好好工作。”他听见自己的声带在震动,完全无法控制的说出这句回答。
我到底怎么了???
他一步一步踏出家门。
“他不会再回来了。”白玖疲惫的脱下外套,垂下眼,每一根睫毛似乎都写满了倦怠,“傀儡咒再加暗示,他会渐渐地越来越喜欢工作。”
伊维特问:“就那么放过他?”
“恐怕你低估了资本家的厉害,工作没那么轻松。”白玖说,“他会保留一段以前的自我意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本性扭曲成另一种极端,那样会叫人生不如死,无法抗拒。”
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如果不是,那就看在血源的关系上,惩罚的轻松一点。”
“这样可能会让我显得有些伪善。”他扯了扯嘴角,“但我就是不想和这个垃圾一样苛待血亲。”
伊维特能感觉到白玖的心情变得很差,吃晚饭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临睡前也拒绝和他交谈。
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张被子,他们是同一个源自灵魂的半身。
白玖薄衬衣下透出的瘦削后背,像一道薄薄的墙壁,做出拒绝一切外来物闯进他内心世界的姿态。
伊维特以为白玖睡着了,试探性的动了一下。
他想将他揽入怀中。
“就这样子,伊维特。”
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他的手,牢牢的按着,一点沉闷的声音传来,“什么都不要做。”
“嗯,我不动,哥哥有话要和我说吗?”
白玖沉默片刻,就在伊维特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暗哑着嗓子,一种陌生的倦怠泄露出来。
“我总觉得,人类就是这样,恶心,冷漠,扭曲,压迫……”他闭上眼,“比异种还要恐怖。”
“他们强加在我身上的刀剑,总会让我不寒而栗。”白玖说,“我不想见到他,我也会害怕,他在喝醉酒之后,经常会举起斧子朝我劈砍过来。”
“真是幸运,我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白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在小幅度的痉挛,回忆曾经的恐惧与阴影,“没有人救我,因为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讨厌我。”
“我曾经想过,我为什么要活着呢?”
他说,“像我这种人死了不是更好吗?”
“口口声声最想我死的就是我所谓的血缘至亲。”
“不是的,总会有人希望你活着的。”伊维特五指挤进他的指缝,两只手紧密相连。
“比如我,我永远都在。”伊维特开玩笑的一字一句道:“没有人期待你,我或许就是你的唯一,那你就更要珍惜这份独一无二了。”
“………”
时针分针在闹钟上掠过,定格出每一个时间,这些细微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特别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