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战斗到了后期，斐特伊斯是能预见自己的死亡的。在他醒来的那一刻，艾希都惊讶地冒出一句：“回光返照？”

这件事，是他恢复意识后便立刻猜出来的。

斐特伊斯闷声“嗯”了一声。

“眼睛。”阿萨伊乖乖回答，又为此补充解释道：“这次我没吃亏，你看，我只用眼睛就把你好好的换回来了。”

斐特伊斯指甲几乎嵌进自己的手心里，几丝血红色顺着掌纹从边缘逸散开。他将握着阿萨伊的那只手抵在自己的额头，深深低下头。

他声音颤抖道：“眼睛？那是你的命。”

57、告白

由于之前兽人与巨龙袭击人类的事件，斐特伊斯一直都将近期奇怪的事情放在四大古族的角度考虑，包括煤矿事件。

虽然他一直坚持恶魔事件还有埋藏在冰山之下的炸弹没有爆开，却从没有考虑过它竟然能够做到将力量直接入侵大陆。

直到成曼说出了那句话——像没有灵魂的活尸。

他的妈妈被献祭灵魂，就如同像没有灵魂的活尸，活到了他离开圣城的那一刻。

那句话如同一座警钟，倏地敲醒了斐特伊斯，他终究还是太过信任圣殿所拥有的的信息——“门阵”会阻止一切大陆之外的能量入侵。

那天下午，在菲尔家族除了搜查出成曼所说的还未处理掉的女人尸体外，还有藏得更加隐蔽的紫色尸体。根据巴泽尔指认，这与他之前搜查出的尸体具备相同特征。

说到底，菲尔老爷也只是一个贪婪狡猾的商人罢了，见骑士们仿佛知道了一切一般，带着从这里逃走的女人直奔这里，搜出一切。只是被瞪了一眼，他便膝盖一软，跪下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他经一个煤矿老板牵头，加入了企业管理协会的内部组织。这个组织信奉一位神明，他们最初研究科技之书时得到一个阵法，只要通过一个阵法献出神明想要的东西，祂就会保他们生意顺遂、世代繁荣。

只是凡交易者都会被一种力量侵蚀，身体某些特征会变成紫色，经过一定时间后将会全身泛紫暴毙，就像他们找到的那些尸体一样。他们这些成员都会选择养一些许愿狗，帮助他们完成。

菲尔老爷最初因为这阵法被证实来自圣殿下发的《科技之书》，消除了疑虑，最初只是一些钱财，之后他逐渐胆大，当他许愿得到更多的时候，收到了神明的需求——纯净的灵魂。

斐特伊斯用尽全部的理智，才强忍完成了这一次的问查。

他所猜测的炸弹没错，但却没预料到，恶魔十八年前的交易是为了一场更大的侵略做铺垫。

应该说人类太过弱小，还是太过自大？一个普通人类可以研究出来的隐藏阵法，整个圣殿的顶尖职业者没有一个发现，竟然让这种东西流落下去？

恶魔在圣殿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将力量渗透在普通人类之间十八年，甚至原本只在顶层商人间流传的秘密，因为必死的后果，“许愿狗”的存在让它拥有在底层出现的可能。

恶魔成长到巅峰时期，便是一己之力能够侵灭整个大陆的存在，它之强大，大陆没有一个生物能够单独对抗。这也说明，当初代表人类做出交易的十二位传奇者也在遭受着这样的侵蚀。

还有，阿萨伊……

阿萨伊曾经与恶魔交易过，恶魔的能量同样试图侵袭他的生命，虽然艾蒂诊断阿萨伊的眼睛拥有镇压这股能量的能力，只要不再打破这个平衡，便不会出事，但这始终是个威胁阿萨伊生命的不稳定存在。

这一切都是斐特伊斯在离开菲尔家族，回家的路上所思考的。他在看到阿萨伊后就想要立即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但事情却永远朝着人最不甘的方向发展。

斐特伊斯握紧阿萨伊的手，即使闭上眼睛，脑海中还是不断在划过刚刚阿萨伊睁开的浅紫色眼眸，这一幕正在不断告诉他：

——阿萨伊会死。

——你将再次失去最重要的人。

——母亲、妹妹、阿萨伊甚至任何一个人类，你谁也保护不了。

阿萨伊听到斐特伊斯的话，习惯性地眨眨眼。他思考了一下斐特伊斯话中的意思，语气十分平静：“我快死了吗？”

他可惜地叹了口气：“我应该找不到妈妈了，斐特伊斯，等我死后，你可不可以把我埋在爸爸旁边？这样妈妈回去找我们的时候，就知道我没有放弃她，我只是死掉了，没办法找她了。”

说完，阿萨伊感受到一直不肯抬头的斐特伊斯，跪坐起身，伸出另一只手在他散乱的黑发上摸了摸。

“你别害怕，人都会死的，你要习惯，我——”阿萨伊抿唇停顿了一下，道：“我也努力习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