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皇子巧取豪夺后(28)
楚家深受君恩百年,以至于老侯爷对魏庸这个昏君,近乎是有些愚忠了,间接导致了整个侯府的落魄。
马车停在侯府门口,淮祯先下车,映入他眼中是大开的正门,正门往上是先南帝御赐的“安宁侯府”牌匾。
他站在玉白色的阶梯之下,感到一股摄人的压迫感袭来,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座败落的府邸,而是高高屹立于他面前虽年入耄耋却威严不减的老者。
然而这座侯府门口最有生气的所在却是门口那两只精雕细琢威武可爱的石狮子。
门口还站着那日朝楚韶下跪的白发老仆,他像一方不肯倒下的槁木。
一只素白的手拨开马车上的帘子,楚韶探出身子准备下车时,那方“槁木”忽然生出了几分生命力,他岣嵝着背,疾走上前,拿过马车上的小凳子,替楚韶铺好下车的路,而后恭敬地抬起手。
楚韶对这位老仆人没有畏惧之感,他看了一眼淮祯,见他没有过来扶自己的意思,这才搭上老仆干枯如树皮的手,缓缓下了马车。
“多谢。”他同这位老仆说。
老仆深陷于眼窝的眼睛冒出几分泪意,他强制压下伤感与喜悦:“公子言重了。我叫宋河,河水的河。”
宋河不过是知天命的岁数,随着侯府飘摇动荡,整个人却已经苍老到骨瘦如柴皮如树皮的程度,唯有一双眼睛还带着些许生气,他的眼白却是发黄的,同他对视时,沧桑之感迎面扑来,有些胆小的孩子会被他吓哭。
楚韶却只觉得他亲切,并且笑着喊他:“宋伯。”
热泪盈上宋河的眼眶,他慌忙垂下眼眸,不敢让楚韶看出异样。
楚韶不作多想,他踏上侯府外的玉白台阶时,竟然油然生出归家的喜悦,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许多。
不需任何人带路,他只凭着记忆里的本能,就知道桃林的所在。
他拉着淮祯,穿过数条长廊,廊外假山好水不绝,草植林木旺盛,连一片枯萎的树叶都没见到。
内里完全不像是落魄三年的人户。
桃林处在院中腹地,枝干上的花骨朵匆匆绽放,像是急着为今日的楚韶而开的。
一阵风吹过,几朵花瓣扑进楚韶怀里,楚韶低头一一把桃花摘下,抬眼看着淮祯,示意他伸手。
淮祯不明所以,伸出右手,见楚韶把花一朵不落地放到他手心里,乐呵呵地说:“回去想吃桃花粥。"
“......”淮祯失笑,“赏个花都能想到吃的上面去。”还是收拢了手心,把这几朵娇嫩的桃花好生收着。
宋河站在不远处的长廊里看着这一幕,他不能上前,不能主动和楚韶搭话,这是裕王的命令。
他记得那位来通传的太监的原话是:“楚轻煦只有脱离了岐州楚家,王爷才能让他好好活着。”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让楚韶知道自己跟安宁侯府的渊源,淮祯便不会如眼前这番善待公子了。
他不知道公子是生了什么病,居然如此心甘情愿地待在灭国的敌人身边。
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可惜就算察觉到不对,他也无力改变现状,只能眼睁睁地默许。
楚韶是老侯爷唯一的血脉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替楚家保着。
只要楚韶能活着,楚家的尊严,宋河自己的尊严,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楚韶在桃林里沾了一身幽香才玩够,他不打算这么离开,牵过淮祯,在侯府四处闲逛。
宋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楚韶停在藏书阁前,宋河便上前介绍道:“这是老侯爷从前的书房,窗边那两张小木桌,是侯爷的两位公子小时候念书用的,侯爷时常亲自督促两位小公子的课业。”
楚韶便问:“我只知道老侯爷已经离世了,那两位小公子呢?”
宋河明显察觉到头上一道视线的无形压迫,他只能昧着良心答:“两位公子...都已战死沙场。”
“真是满门忠烈啊。”楚韶感慨道。
淮祯说:“去别处看看吧。”
他不打算让楚韶进这间书房,万一看到不该看的内容,解释起来很麻烦。
楚韶没有多想,这侯府又大又绕,简直跟迷宫一样,他觉着自己一天都走不完。
他拉着淮祯又绕过了两处假山,踏入一处竹影横斜的清幽小院。
宋河上前道:“此处是二公子的...生前的住所。”
楚韶一只脚已经踏入院内,一听是住所,想着外人不好随意打扰,又把踏出去的那只脚收回了。
那宋河连忙道:“公子若是想进去看看也可以,这里许久无人踏足了。”
楚韶:“真的不会冒犯吗?”
“不会,你跟这整座侯府,有缘。”
话音刚落,一只手就如泰山压顶般落在了宋河的肩上,只听裕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老管家怕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