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案件调查局(46)
但她放心得太早了。
她很快便发现,繁乱的研究生生活里,她不再那么游刃有余了。
张苗从前只看到自己不算顶尖,却从没想过,同那些和自己站在一个高度的人相比,她的努力有几分。原来她不是没有天赋,而是天赋都用来弥补她的松懈,这才显得有几分黯淡,甚至让她误以为,没有这份天赋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原来不是这样的。
张苗短暂地后悔了。可她问自己:难道要一直拿着别人的东西不还吗?
她分明是有印象的,又怎么能装作那天生就是她的天赋来自欺欺人。
从前只要看一遍就能明白的论文,如今要翻来覆去地看好几遍,第一遍看框架,第二遍做理解,第三遍一个公式一个公式地细究过去,有时还要求导师答疑解惑。
张苗很费劲地用更多努力维持着同以前一样的优秀,起初累得不行,在图书馆闭馆离开时,一个人坐在馆门哭。
后来她又觉得后悔,不是后悔自己将东西还了回去,而是后悔在拥有天赋的那些年里没有好好努力。那份天赋虽然离她而去,但因着那份天赋学习下来的东西,却没有在那一瞬间一起离开,而是按着她如今正常的记忆能力存储在她的脑海里。
如果当初用功些就好了,她很难不这么想。
可再后来,她便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那便是抓住当下的所有时间,永不停歇地向前。
食心兽出现了一次,但见到他们就跑了。
滕九和齐越接到消息赶来时,守着关岭的两人这么说。
齐越叹了一口气,对滕九道:“来都来了。”
干脆把东西取了得了。
他不得不承认,在看了张苗之后,他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糟。
但他也要提醒滕九:“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张苗一样看那么开的。”
滕九对他道:“你知道吗?其实是你小看了他们。他们从小开始便一直在经历看起来并不显眼的淘汰,优秀的人与优秀的人进入更激烈的竞争。不断有人认识到自己从前的优秀并不足以支撑他走向更广大的舞台。每一秒都有一个曾经是天才的人,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个庸人。那一瞬间是痛苦的,也肯定有人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崩溃堕落,可大多数人,不过是重新认识自己,擦擦眼泪,叹口气又继续往前走了。”
齐越其实已经被说服了,可还是习惯性地同滕九拌嘴:“这两者不能完全等同,你说的那是相对的庸人,而现在他们是切切实实地变成了庸人。你又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又怎么能明白那会是什么感受?”
滕九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经历过?”
她无意多谈,轻轻带过:“只不过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我没拿我的标准来要求他们罢了。但这欠人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
齐越探究的眼神还没朝她投去,她便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这对话了。滕九朝关岭走去,齐越叹了口气,也只能跟上去。
关岭又在练琴。
他有时会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
对很多人来说,喜欢的事,擅长的事,要赖以为生的事,是三件完全不同的事。而对他来说,三件事便是同一件事,这是何等的幸运。
所以当齐越二人说明来意时,他竟一点都不惊讶,还有一种终于踏实下来的感觉。
关岭沉吟道:“非要说的话,我还是有点印象的,而且,在你们来之前,我又做那个梦了。”
果然食心兽找到他了。
滕九与齐越对视一眼。
关岭其实已经信了两人,毕竟近日这个梦他只说给了友人听,而十四年前那个险些连他自己都忘记的梦,却是没有说给任何人听的。他们既然知道,那么多半确有其事。
只是……
他抬头,问道:“你们要怎么证明你们的身份?”
他不是不相信他们,只是有许多克制不住的好奇,想趁这个机会满足一二。
齐越还在掏证件呢,滕九便袖手从发间取下一枚发簪,为关岭开了朵花。
关岭眼睛都亮了。
他喜欢新事物,永永远远保持着好奇。
滕九没将这朵花送给他,而是变回本来模样,又插回了发间,问他:“这样可以吗?”
齐越嗤她糊弄小朋友,将证件递给关岭,示意他想要看的应该是这个才对。
关岭礼貌谢过他,含笑看向滕九,道:“可以,我能再看几个吗?”
滕九便给关岭又看了几个小玩意变换出来的术法,看得关岭啧啧称奇,齐越则在一旁板着一张脸,想着现在的年轻人实在太过浮躁。
待关岭满足了好奇心,他十分认真地同滕九道:“欠别人的东西就应当还,这份天赋既然本不该是我的,我便愿意还给它,但能不能再宽限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