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11)
容辞喝下了毒药,不出一刻便七窍流血地倒在了铁笼中,那小卒颇为满意地笑了笑,化作白烟回了天上。
容辞的灵魂久久不愿离去,但那招魂强势地捶打着他的意志,他头很疼,比心口还要疼,但有一种毅力却让他皱着眉咬牙坚持住了。
终于在日落之时等来了那个穿着红衣的少女,少女几乎是朝他爬过来的,一双腿被地上的石头磨得破了皮出了血,她也毫不在意。
她尽全力使了法术,将那铁笼降了下来,又开了笼子,费力地爬到容辞面前。
小琉璃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突然想起来手脏,便又在自己的裙子上擦了擦,艰难地将容辞扶了起来抱在怀中。
“阿辞……”小琉璃的嘴唇已经干裂,平常明媚的脸也失了光泽,被灰尘污得脏兮兮的,她温柔地捧起容辞的脸,小心翼翼地哑声道:“阿辞,怎么睡在这了?”
小琉璃握住他的手,苍白地笑了笑,道:“阿辞,你看看我,看看我今日是不是不一样……我穿的是我们成婚的婚服,孟姨说婚服要成婚当日才能穿出来见人,我背着她偷偷穿出来的,你可不要告诉她。”
小琉璃狡黠地咧了咧嘴角,颇有些得意的意思,却又瞬间收了表情,上扬地嘴角也垂了下来,她将头低下,离容辞的胸口很近,眼泪滴在他的衣服上。
她将容辞手里的那串琉璃珠握紧,手掌用力到像是要把珠子嵌入血肉中。“阿辞,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要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容辞的脸上全是一条一条的血痕,嘴乌紫,身体已经几近冰冷。黑暗的洞穴中只有一道月光顺着头顶的“天窗”洒下来,水滴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小琉璃的声音轻柔,却还是被这无情的洞穴偷听了去,洞穴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她的话,像是对她这得不到的回应狠狠嘲笑。
小琉璃咬咬牙,紧紧地抱住他,似乎是因为生气,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道:“等你醒过来,定要罚你给我磨九千颗琉璃珠。”
“可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啊?这里好冷,你的手也好冷,我想回家,回我们的那个家……”小琉璃强忍已久的眼泪终于留不住了,满了眼眶,从眼角不停地溢出。
小琉璃突然大力挥手,朝着容辞的背拍去,那颗在容辞心头养了多日的石钉被灵力推进了小琉璃的身体里。
小琉璃没有在意嘴角流出的血,只是紧紧地抱着容辞,将头靠在他的颈间,闭上了眼。
容辞被招魂杖狠狠一敲,头痛欲裂,整个人都站不稳了。那招魂杖乘胜追击一般继续敲打下来,容辞就失了神智,全身麻木地跟着黑白无常走了。
了清随着容辞的灵魂来到了一片虚无之地,无边无际的黑水谭之上,血红色的曼珠沙华盛开,那唯一一处高地上,是一棵高大的槐树。
槐树上挂满了白色的布带,随着水面的涟漪被风吹得飘了起来,那树下的石桌旁站了一个人,他正在烹茶,茶水沸得刚刚好,他一手拿起小茶壶一手拦住宽大的袖子,将桌上那两个白瓷杯倒了个六七分。
了清的心突然静了下来,他动了动脚,意外发现自己竟驱动了容辞的身体。他缓缓朝那人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水面上,每一步都长出一朵新的曼珠沙华。
桌旁那男子一身金边黑袍,头发随意地披在身后。他抬眼看着容辞微微一笑,将其中一杯茶轻轻推向容辞面前。了清一愣,坐了下来。
那人坐在他对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这是今日刚送来的茶,你猜猜它叫什么名字?”
了清触上杯壁,觉得温度刚好,便细品了一口,却被略微灼痛了一下,他皱了皱眉,满嘴苦涩的味道,但不多时竟有一股清凉从舌尖传入心间,清香沁人,余味回甘。
“我猜,这茶叫‘重生’。”了清放下白瓷杯,与他对视道。
那人轻声笑了一下,在微风中,他那头发就如曼珠沙华的花瓣般,幅度不大地轻舞着,他别了别头发,道:“猜对了,那便送你一件礼物吧。”
一晃之间,周身的环境全变了模样,黑水潭变成了土地,槐树依旧在,但那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个孤零零的茶杯。
了清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立着一块大石头,他走过去,才看清石头上的字——“三生石”。
从福州向东行不出半月就到了东海,见识过梦里那片可以行走的黑水潭后,了清再见到小琉璃从海中开路便也不再稀奇。从梦中他便知晓小琉璃不是凡人,却也只把她当作个普通的少女。
小琉璃拉着他走下了那条通向海底的石阶。如她所言,琉璃砌的墙、有金砖建的房子、玉石雕的椅子……就是一片荒芜,珊瑚和海草杂乱无章地生长,没有一个人。